圆瑛大师文集—一般性弘法

 

圆瑛大师讲述

洪启嵩、黄启霖主编

 

挽救人心之惟一方法

和平与慈悲

佛教与人生

佛法之精神

谢氏宗祠讲演

欢迎会答辞

培风学校讲演

佛儒教理同归一辙

修身摄心之法

国民应尽天职

欢迎会演讲

佛教疗养之法

欢迎大会答辞

佛教与世界之关系

放生会演说

佛教与做人

提倡素食聚餐会

佛教僧众训练班演说

佛教学院演讲

尼众学院开示

世界宗教会演讲

信论

卫生了生差别论

 

挽救人心之惟一方法

 

茫茫世界,几成一大战场,莽莽人群,尽罹无边浩劫,回视欧洲一役,中国频年,足以证之。若究此等之原因,都由民智日开,物质之文明日形进步,杀具之制造,日见灵巧,水陆空三处,无不殚精竭思,以求杀具之殊胜。其始则后堂枪也,野山炮也,其继则机关枪也,开花炮也,毒烟炮也,此皆陆地之杀具;鱼雷也、战舰也、潜水艇也,此皆水中之杀具;飞机也,炸弹也,此皆空中之杀具。以上三者,如孟子所谓:‘矢人惟恐不伤人’。但求战争之胜利,不顾人道之伤残,是以老子黜智尚朴,佛氏戒杀行慈,皆所以杜杀机而弭祸患也。而今人心日形险恶,世道愈入旋涡,若不急图挽救之方,竟成一大苦海,凡关世道人心者,莫不疾首痛心,力求和平之幸福也。圆瑛虽居方外,实不同佛教中一班小乘学者,但抱出世主义,置世道人心于不顾也。而我则研究佛教,垂三十年,谛观佛之宗旨,以宏法为家务,利生为天职。

 

佛教专重入世,而非竞尚出世。经云:‘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。’请试味其语,但能有利于众生,则虽获汤炉炭,亦所不避,要必入世功圆,方是出世事毕。旷观今世,人欲横流,杀机遍伏,毕竟从何挽救起,曰:‘必以挽救人心为前提。’人心是造杀具之兵工厂,人心是统士卒之总指挥,若能挽之使归正轨,重公理而不重强权,重人道而不重武力,则杀机自息,杀劫潜消矣。或曰:‘挽救人心有何方法?’答曰:‘必以提倡佛教,为惟一方法。’何以故?佛教以戒定慧三无漏学,不漏落于生死,对治人心贪嗔痴三不善根。贪嗔痴是人心之病,戒定慧是佛法之药,以此法药,对治心病,法药既到,心病自除。

 

戒者,止恶生善义;定者,制动归静义;慧者,破迷发觉义。其对治之法,试言如下:若人起一念贪心,或贪财利,或贪姿色,或贪官职,或贪田产,而欲达到其所贪之目的,则必逞其心思,用其伎俩,难免踰越乎道德之正轨;倘有人剥夺其所贪之财,拂逆其所贪之色,妨碍其所贪之爵,侵占其所贪之产,则嗔怒之心,勃然而起,权力愈大者,恶业愈炽,那管夫人道主义,此则因贪起嗔。贪嗔既具,智慧昏迷,全是愚痴黑暗用事,名为三毒。而能毒害众生,受无量苦,亦名三不善根。佛教则教人持戒修身,断恶行善,不可纵心恣意,妄生贪爱,贪爱为因,生死为果,一切诸苦,由之而生。故佛教人先断贪爱,而除病根,众生果能持戒清净,则贪嗔痴三毒自息,身不行恶事,口不道恶言,意不起恶念,心地廓尔,寂然安静,是谓由戒生定。静极光通达,寂照含虚空,却来观世间,犹如梦中事,是谓因定发慧。

 

问:世间诸事何以如梦?答:世间诸事,本非实有,皆因众生迷惑梦心,妄执实有,故名不觉之众生。如世间梦境本虚,梦中人无不妄执为实,见金钱而欲取,遇玉貌而欲恋,求升官职,求增田产,痴迷不悟,及至醒时,始识本空。人生亦复如是,一夕之梦为小梦,一生之梦为大梦,全世界乃是一个大梦场。诸葛武侯曰:‘大梦谁先觉。’仔细看来,惟佛一人,堪称大觉,而说戒定慧三学,即欲普觉众生之迷梦也。

 

戒者,乃为定慧之基,亦是道德之本,有戒则众善具,无戒则诸恶生。不仅出家人要持戒,即宰官人民,亦当持戒。古来百官受位时,先要受菩萨十戒,庶可守德防非,利益民众;又社会人,皆要受持,即据社会人之心理而论,无不敬重善人,厌憎恶人,果能持戒,则置身社会之中,自必遏恶行善,为人所敬重也。试观佛所说五戒,不独出家大小两乘受之,即在家男女二众,亦皆受之。

 

一、杀戒:杀生之事,首宜戒止。不可杀生害命,蠢动含灵,皆有佛性,昆虫之属,尚不敢害,况同类人道乎?举世能持此戒,则一切杀具,皆归无用矣。

 

二、盗戒:偷盗之事,亦宜戒止。不可偷盗财物,一针一草,不与不取;微细之物,尚且如是,况劫盗财宝乎?举世能持此戒,则道不拾遗,夜不闭户矣。

 

三、邪淫戒:邪淫之事,更宜戒止。不可邪淫妇女,他人妇女,他所守护,出言调诱,尚属不可,况共行奸宿乎?举世能持此戒,则法庭可省许多案牍矣。

 

四、妄语戒:妄语之事,亦当戒止。不可虚妄出言,见则言见,闻则言闻;细故之事,都要真实,况重大关系乎?举世能持此戒,则信用具足,不须契约矣。

 

五、饮酒戒:饮酒之事,亦当戒止。不可沽饮美酒,酒虽非荤,而能迷性,是起罪因缘,痛戒沾唇,况尽量而饮乎?举世能持此戒,则乘醉惹祸,自无其人矣。

 

此五戒即佛氏人天乘中,说人乘教,人道以五戒为因,五戒全缺,不得人身。持戒之男,名优婆塞,梵语也,译为近事男;既已受戒,可以近事三宝故。女名优婆夷,译为近事女。若全持五戒,为满分戒,生在人中,富贵双全,福乐具足;若持四戒,为多分戒,生在人中,亦是上流人物,福乐稍减,美中不足;若持三戒,为半分戒,生在人中乃是中流人物,不苦不乐;若持二戒,为少分戒,生在人中,善根浅薄,苦多乐少;若持一戒,生在人中,虽得为人,愚痴下劣,顽钝莫化,多做恶行,必至堕落。

 

又佛氏五戒,即儒家之五常,二者相较,若合符节。不杀仁也,不盗义也,不邪淫礼也,不妄语信也,不饮酒智也:酒能迷性,不饮则不迷,不迷自然是智。仁义礼智信五者,举世所群认纲常之教,伦理之学,实足以辅世导民。又不独佛氏与人说戒,孔子于五常之外,亦尝与人说戒,子曰:‘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。’此孔子授人以平常日用之戒,凡眼耳身口诸根对境时,难免被境所转,故戒之曰,对于非礼之事,不可视听言动也。又曰:‘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;血气方刚,戒之在斗;血气既衰,戒之在得。’此孔子授人以终身涉世之戒,其中亦寓佛教断除贪嗔痴之意。戒色除痴迷,戒斗除嗔恨,戒得除贪婪,两者和融。虽然如是,究竟佛氏之戒,重在摄心,此心字,指第六意识,分别妄心,大凡犯戒,都缘第六意识,分别好丑,而起爱憎,自作诸业。摄心者,则收摄妄心,不容分别,分别不起,爱憎自无,种种恶业,何自而生?故楞严经亦云:‘摄心为戒,因戒生定,因定发慧。’当知摄心二字,具足戒定慧三无漏学,断除贪嗔痴三不善根,此二字,即能挽救人心,维持世道,故我敢大声疾呼曰:‘有欲挽救人心,必以提倡佛教,为惟一方法。’

 

和平与慈悲

 

佛教流行,其隐显盛衰之迹,必视国体为转移。国体专制,而与教旨相乖;国体和平,而与教旨相合。和平之义,即佛教平等慈悲之道,人民既趋向于和平,则教藉政而益显;然人民未臻和平程度,则政必藉教以相成。何以故?欲期世界和平,宜培社会道德,欲培社会道德,应尚佛教慈悲,不存人我情见,生佛等观,冤亲一相,乃是和平之根本。儒云:‘本立而道生。’假使国民之心理,未有慈悲之观念,人我炽然,竞争纷起,不独无以致和平:抑亦无以杜杀伐。欲杀机止息,竞争潜销,必以慈悲化民,方可臻无为之郅治。孔子有言:‘吾闻西方有大圣人,不治而不乱,不言而自信,不化而自行,荡荡乎,民无能名焉。’斯即慈悲之化,深入人心,故使无为之治,遂见于世。而我中华民国,果能崇尚佛教,慈悲之道,广宣流布,使民日熏日习,自可日趋于道德。故曰:‘政必藉教以相成。’是知爱教,即所以爱国也。

 

佛教与人生

 

诸位!今天讲题是佛教与人生,先讲佛教,然后再讲人生。佛教即是佛之教法,佛是何许人,乃是大觉悟之人,觉悟宇宙人生真理,乃至彻底觉悟一心本源之理体。在过去二千九百六十五年时,降生于中印度迦维卫国,为皇太子,具伟大之人格,牺牲王位尊荣,发心入山修道,打破一切环境,解除人生痛苦;十九岁出家,三十岁成佛,名为释迦牟尼佛。

 

释迦二字,译能仁,牟尼二字,译寂默。当佛未出家时,观见世间老病死苦,遂生感触,欲求一解决老病死苦之方法,而为人类解除人生之痛苦。此种发心,即是孙总理所说三种仁,谓佛教为救世之仁,佛能之,故曰能仁。佛既出家之后,在雪山苦行六年,寂静宴然,参究人生真理,安坐不动,静极光通,因定发慧,默契无言大道,故曰寂默。又佛字觉义,觉则为佛,不觉即是众生,不觉就是迷,佛与众生,乃在一心迷悟之分。众生虽迷,佛性本具,故佛成道时,说大地众生,具有如来智慧德相,祗因妄想执著,不能证得,犹如古镜本具光明,祗因尘垢障蔽,不能发现;人人若肯擦磨心镜,个个都可作佛,而释迦是已成之佛。教者,我佛教化众生之学说,综四十九年,所说不出为戒定慧三种无漏学说,所谓摄心为戒,由戒生定,因定发慧,此戒定慧三种,即是改造人生的方法。其宗旨纯粹,义理渊博,能指迷启悟,有益人生,故得成为佛教。

 

现在佛教讲毕,接讲人生。人生不出因果二字,由因果中间,含有善恶、苦乐、身心、生死八字,而因果实为人生之主要,善恶苦乐身心生死随之转变。人生无非依因感果,无因必不成果,譬如世间无有种子,那得结实,必先种其因,然后收其果,人生之定理,亦复如是。任从那种学说,不能推翻因果,若拨无因果,即是外道论议,世间邪说,违背正理。

 

按佛教以惑业为因,苦报为果。惑即迷惑,如贪嗔痴等心,业即依贪等所造之业,如杀盗淫等,此惑业二者为因,依业因必定招感苦果。今试举一例,若有一人,存贪财之迷惑心,不了爱财须当取之有道,必定依著贪财之第六意识而指挥眼根,去看那里有财,再指挥身根,去窃取或抢劫,此即依惑造业,因也。若被人发觉,报告官府,被捕治罪,而受苦报,果也。此即人生不出因果之明证。

 

上约苦因苦果,而论人生,若善因善果,可以类推。更有进者,此约现世因果论,尚有隔世因果,不可不知,试问我们现前身心,即是人生果报,毕竟因从何来?若谓从父精母血,结合所成,此即不明人生之来源。要知我此身心之苦果,乃从前世惑业之苦因,所受之报,由夙生自己业缘,与父缘母缘三缘结合,而得受生,非仅父母精血而已。若是执精血所成,世间许多无子之人,岂无精血耶?以此推究自明。更复当知人生苦乐穷通寿夭得失,并非有那个可以主宰,完全由自己业因使然:‘楞严经’云:‘循业发现’是也。若明此理,对人生之境遇,可以随缘而安,对人生行为,自能谨慎,集中一种心力,造成一种殊胜业力,招感将来殊胜之人生乐果,自是可能之事完矣。倘有疏忽之处,惟希见谅!

 

佛法之精神

 

今日承蒙诸君过爱,开会欢迎,圆瑛自愧德薄才庸,实不敢当。惟是大家有缘一堂聚会,很是一种良好机会,可作为一番佛教之讨论。

 

夫佛教应行讨论之点,不一而足,今天不妨把佛教是消极不是消极,是厌世不是厌世,这问题先来解决;这个问题解决之后,即能解释世人种种之误会。因世人多以佛教为消极,为厌世,不生信仰,故印度为佛教之祖国,流传二千余年,现在几乎无有佛教。即东流中国,千有余载,而今犹未普及,究其原因,不出三种:一、佛教经书义理深奥,未易领解,由难解故,人多不看,所以不知佛教之精华与佛教之利益。二、佛教徒辈不事宣传,即有一二穷经明理之士,亦多蕴匮而藏,不行法施,所以世人少闻佛法,闻既不闻,信仰何自而生?三、法门广大,龙蛇混杂,凡圣交参,贤善之士,遁迹山林,韬光匿采,人多不见,不肖之流,偏在社会,出头露角,人多轻慢,因不信僧界,并不信佛教。有此三种原因,故佛教不得昌明于世界。现因物质文明之失败,哲学进步之趋势,人心渐渐趋向于佛教,其间更有许多仍以佛教为消极,为厌世,而观望不前者。圆瑛少安儒业,冠入空门,研究教典,垂三十年,深信佛教,实在是积极的,不是消极,是救世的,不是厌世。敢大声疾呼,而告于我侨胞;试分三部讨论:

 

一、就佛教本身而论:释迦降生中印度,为净饭王太子,因观老病死苦,大生感触,人生斯世,而有如是三事,无论何人,皆不能免,即发胜心,欲求一种方法解脱众苦。如是可见最初发心即是为众,不是为己。至十九岁出家,舍皇宫乐,弃轮王位,难舍能舍;学比丘法,修头陀行,难行能行;著敝垢衣,行平等乞,循方乞食,难忍能忍。乃至坐菩提树下,发广大誓,谓:‘不成佛道,不起此座。’此皆大精进,大勇猛,其中具四宏誓愿:誓度无边之众生,誓断无尽之烦恼,誓学无量之法门,誓成无上之佛道。此种宏愿,完全是积极的,救世的,不可以其出家,遂谓为消极厌世。譬如世界学者要学一种学术,研究多年,放弃诸事,对其放弃方面观之,似近消极,对其研究之方面观之,正是积极,其目的,在牺牲个人,利益群众,待学成之后,将其所得学术,贡献世界,利乐众生;佛亦如是,岂可谓为消极厌世者乎?

 

二、就佛之字义而论:梵语‘佛陀’,华译‘觉者’,乃是大觉悟之人,觉悟一切诸法,无所不知,无所不识。对宇宙人生二者论之,觉悟茫茫世间,芸芸众生,无非业感。世界,乃众生同业所感,共同依止,同得受用。众生,即个人别业所感,苦乐果报,各别不同。细分之,同业之中,亦有别业,别业之中,亦有同业,一一皆由迷惑妄心所造,依惑造业,依业受报。世界之与众生,皆属果报,世界为依报,众生依止,众生为正报,正受苦乐。逆推之,果报由于业力,业力由于妄惑,妄惑不出众生之心,华严经云:‘应观法界性,一切惟心造。’如是,则可证明世界皆是众生业力造成,譬如世人,欲造一座房屋,亦皆由其心力,欲造几层,便成几层;则以小例大,心造世界,决定无疑。

 

试问:而今世界,是何世界?是不是人欲横流之世界,是不是修罗争斗之世界,此种世界,皆由众生贪嗔痴慢嫉妒种种恶心造成,这种恶现象,人心日积日漓,世道愈趋愈下,我爱群爱国之同胞,无一不抱救世之思想。亦有一般人,欲以枪炮为救世之具,思藉武力创造和平,此乃梦想颠倒,以杀伐因,求和平果,断不能的。现欲救世,如灸病者,须得其穴,在愚见看来,有欲挽回世道,必定救正人心,果欲救正人心,惟有宏扬佛教,此非圆瑛身为佛教徒,偏于佞佛也。因我佛自己觉悟,一切世界,都由心造,众生以清净心,造成清净世界,以恶浊心,造成恶浊世界,故自觉之后,而行觉他,说法四十九年,说出种种法药,救治众生恶浊之心病。

 

今但举‘无我观’之法药,对治众生‘我执’之心病,先觉此身,乃四大(地大、水大、火大、风大)和合而有,离却四大,无我可得,千万不可认作实我,而起贪嗔痴慢嫉妒等心。世界上人,个个能修‘无我观’,能将这个‘我执’打得破,则贪等诸恶浊心,自然息灭,恶浊心灭,清净心生,不难转恶浊世界而成清净世界。佛欲唤醒世界众生,共尝法药,袪除心病,经历五时,循循善诱,自觉觉他,历久不倦,岂可谓非积极者乎?

 

三、就佛之宗旨而论:佛以慈悲为本,慈者,与一切众生之乐;悲者,拔一切众生之苦。众生未出轮回,备受诸苦煎迫,如来因兴无缘大慈(无缘者,无所不缘),运同体大悲,为说诸法,普令离苦得乐。而如来慈悲,视大地众生,皆如一子,冤亲平等,一视同仁,不生分别。如是看来,则如来慈悲,更有过于父母,父母慈悲,止于现世,如来度生,若众生此世不受教,不得度,来世仍欲度之,必令离苦得乐,方慰其心。又世之父母,若生多子,则心有分别,爱有厚薄,而如来则尽大地众生,皆如一子,无不普救、普护,不独法施救护,倘若应以身命布施,而得救护者,亦欣然布施,而救护之,又不独对同类之人如是,乃至异类之众生,无不如是。

 

佛教有云:‘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。’又菩萨救度众生,常向异类中行(即变畜生等),试举释迦过去行菩萨道,有一世怜悯畜生,恒遭残杀食啖之苦,有欲救护,乃变作鹿王,管五百鹿众,彼时提婆达多(佛之堂弟)亦作鹿王,亦管五百鹿众。一日,国王起兵围猎,将那座大山重重围绕,时释迦鹿王,念众生命在顷刻,即思救护,乃语邻群鹿王言:‘汝我当为众生,而作救护,同向大王请愿,求其解围,自后,汝我每日轮流进贡一鹿,与王食之。’商量已讫,即诣王所,能作人言,谓:‘小鹿今日为众请愿,求王解围,王若行猎,食必不及,一二日其肉必腐,其味必变,不如不猎,小鹿愿每日进贡一鹿,与王充膳,恒得食鲜,永不断绝。’王见鹿知请愿,又能作人语,心大奇之,乃许。后二群鹿,每日轮派一鹿进贡。一日,邻群鹿王派一母鹿进贡,而母鹿腹孕小鹿,三日可生,乃与王求请先派他鹿,待其子生,乃往进贡,王不许。而母鹿知释迦鹿王有道,乃往求之,具诉其情。释迦鹿王意想若派他鹿代死,心必不甘,谁愿先死,若不允其请,则辜负所求,即以自身代往就死。即到王所,王问:何以自来?乃将其事一一告白于王,王闻之,大生惭愧,何以人而不如兽乎?即说偈曰:‘汝是鹿头人,我是人头鹿,我从今日后,不食众生肉。’遣鹿还山,王自此持斋,禁止全国,不许畋猎,由其舍一己之身命,救护无量众生之身命,消弭无量众生之杀业,佛教救护众生,乃至舍头目脑髓而不吝惜,岂可谓非积极救世者乎?

 

总上而论,佛教既是积极救世的,则与社会国家,均有密切之关系。凡抱爱群爱国思想家,皆当极力提倡,极力研究,极力宣传,但得佛教慈悲之旨,而能普及,自可弭杀机于无形,化战器为无用。汝也存慈悲之心,我也存慈悲之心,个个皆存慈悲之心,则世界全无苦境,尽成乐观,岂不是不求和平而自得和平耶?圆瑛欲学佛教慈悲之道,所以前在宁波倡办佛教孤儿院,迄今九周纪念。前岁,又同本坡转道和尚,及其师弟转物三人,发愿重兴泉州开元寺,创办开元慈儿院,教养兼施,定额一百二十名,已历一载。自愧不能与一切众生之乐,拔一切众生之苦,对此少数至穷苦而无告之孤儿,应尽佛子之天职,与以教养之乐,拔其饥寒之苦。此次来南洋也是代为孤儿请愿,筹集基金,今日乃蒙诸君开会欢迎,惭愧交并,不善言词,统希指教!

 

谢氏宗祠讲演

 

今日忝承谢自友家长相邀演说,先说第一题平等慈悲:圆瑛生长福州,幼安儒业,冠入佛门,研究教理,二十余年,孜孜不倦,乃知佛教宗旨纯粹,久为东西各国哲学界所公认,理趣圆融,超过西域九十六种外道之上,范围广大,现世他种宗教,所不能及。何以迥超独胜呢?即因其平等慈悲故也。何谓平等?法界一相,离诸差别,凡圣一如,事理无二。凡即六凡法界,亦名六道,乃三界之内,天法界、人法界、阿修罗法界、地狱法界、饿鬼法界、畜生法界。圣即四圣,乃三界之外,佛法界、菩萨法界、辟支佛法界、阿罗汉法界。今言其事,则有十界,若究其理,不出一心;依一心之理,而成十界之事,事得理成,如依真金,铸成佛像菩萨像,乃至第十畜生像,皆依理成事也。会十界之事,不出一心之理,理由事显,如指一二金像,无不是金,此就事显理也。佛像与一切众生像,价值平等,在圣不增,在凡不减,是谓凡圣一如,理事不二,无有差别。

 

华严经云:‘心佛及众生,是三无差别,名相虽复有三,理体本来是一’。何以故?十界不出一心故,佛界心也,众生界亦心也。心为十法界,大总相门,生佛不二,祗因迷悟攸分,故有圣凡之别。迷此心者,是谓不觉,亦谓无明,亦称为惑。依惑作业,依业受报,乃为众生。悟此心者,是谓始觉,由始觉渐渐觉至心源,本觉出缠,乃名为佛;佛即觉也,妄穷惑尽,究竟涅槃,译云:不生不灭。然众生虽迷,所具本觉之性,与诸佛所证圆觉之性,无二无别。故曰心佛众生,三无差别,平等平等。

 

问:众生既与佛无二无别,何以不成佛?不能同佛作用?答曰:性德虽同,修德有异。诸佛众生,譬如二面铜镜,各各本具光明,诸佛修德有功,性德方显,如铜镜久经磨炼,垢尽明生,大光普照;众生修德无功,性德不显,如铜镜尘垢积蔽,不肯磨炼,所有光明,悉皆隐没。此种义理,是迷悟之分,不可说众生不是佛,亦不可说众生不能成佛,人人有心,人人皆当作佛,如尘垢之镜,不可说没有光明,亦不可说不能照了,若肯加功磨之,自可与佛一镜,同其光明,同其照用,此种义理,即是圣凡平等。

 

诸佛菩萨,悟此平等之理,大发慈悲之心,慈者与乐,悲者拔苦;乃起慧照观察,观见一切众生,与我本来同体,我今已成正果,得大解脱,众生尚在凡夫,久受缠缚,由是运同体大慈大悲之心,视大地众生,犹如一己,众生之苦,即己之苦,广行方硬,种种救济,随机施化,应病与药,以布施、爱语、利行、同事四摄之法,拔其苦恼,普令一切众生,各各离苦得乐。此种慈悲非他宗教博施济众,博爱同胞,所可同日语也。以博施博爱虽无国界之分,以其但能及于同类,不能及于异类,佛教慈悲,范围广大,如金刚经云:‘若卵生、若胎生、若湿生、若化生,乃至若非有想、若非无想,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。’普度众生,齐成佛道,不令一人独得灭度,所行慈悲之心,不背平等之理。

 

现今世界国家,本此佛理而立政体,曰平等。一、种族平等,而无贵贱之分。二、政治平等,而袪专制之法。三、上下平等,各有被选之权。究之未至心理平等,难免弱肉强食,仍伏无限杀机,岂能成慈悲之政化,达和平之目的哉?若欲达其目的,必宜提倡佛教真理,救正社会人心,培养国民道德方可。

 

第二国民道德—道德二字,为国民根本,所应注重。古德有云:‘尊莫尊乎道,贵莫贵乎德。’道德若存,虽匹夫人皆敬之,道德若亡,虽王者人皆恶之。夏桀商纣,古之帝王也,今比人为桀纣则人怒,何以故?以其无道也;伯夷叔齐,古之饿夫也,若赞人为夷齐则人喜,何以故?以其有德也,是知道德足以尊重者信矣。

 

今欲增进国民道德,先宜救正社会心理,欲正社会心理,须假佛教学说。因佛法有导民救世之真理,与社会国家有密切之关系,非余学佛偏佞于佛也。即儒书有云:‘西方有大圣人,不治而不乱,不言而自信,不化而自行,荡荡乎民无能名焉。’何以能有如是无为之治化?因佛勤修戒定慧,息灭贪嗔痴,为世间模范,为人民导师,有以致之也。

 

戒定慧三学是药,贪嗔痴三毒之病,三毒之病,由于我法二执,众生于无我无法之中,妄认五蕴为实我。(一)色蕴,即人身上皮肉筋骨等。(二)受蕴,即人五根对五尘五识能领受故。(三)想蕴,即第六意识分别想像故。(四)行蕴,即第七识、念念迁流,相续不断故。(五)识蕴,即第八识,执持寿命,去后来先作主翁故。不知五蕴积聚,假名非实,本来无我,人生上寿,不过百年,有生有死,岂是真实耶?我既非实,六尘之法,亦复虚假,如水中月,如镜中像,本无实体,能悟此我二空真理,自然澹泊明志,不起贪嗔痴三毒,完全国民道德矣。

 

世界有许多人,不了我法本空,执我执法,贪著五欲,一贪财,为我受用;二贪色,供我娱乐;三贪名,图我荣耀:四贪食,养我身体;五贪睡,求我安闲。不惜唐丧光阴,若违拂我之所贪,则起嗔恨。古德云:‘财色名食睡,地狱五条根’,为了假名之我,造下地狱之因,实是愚痴,由其心怀三毒,非但毒害己身,自受苦恼,并能毒害他人,令人受苦,欲求道德者,必断三毒,为惟一之宗旨,国民若有三毒,则道德日销,世风愈趋愈下,终久不得和平,今必提倡佛教三学而对治之。

 

一、说戒学以持身: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戒相甚多,略说五戒:(一)不杀生害命,即儒教仁也;(二)不偷盗财物,即义也;(三)不邪淫妇女,即礼也;(四)不妄语欺人,即信也;(五)不饮酒昏迷,即智也。此五戒不独出家人当受,世间人个个皆当受之。古来国王宰官受位时,先受菩萨戒法,然后受位,以期止恶防非,世人能持五戒,堪为人道之因,来世不失人身,现世不起三毒。此以戒法之药,治三毒之病,增进国民道德也。

 

二、说定学以摄心:收摄其心,不令贪著财色名食睡五欲之境,亦不贪著色声香味触五尘之境。既不起贪,自无拂我所贪之嗔恨,对于诸法,不执实有,是不起贪嗔,岂是愚痴。此以定学之药,治三毒之病,增进国民道德也。

 

三、说慧学以照理:照见五蕴皆空,五尘亦空,众生世界,本不可得,现前所见人我,虽能语言住止,动作施为,及所见山河大地,一切物像,如梦中人,梦中境,非特梦醒故空,即未醒时,梦里当下即空,毕竟无实,何必起于贪嗔之惑,造种种业,受于未来苦报。如是观察,即无愚痴。此以慧学之药,治三毒之病,增进国民道德也。以佛教有此利益,故社会应当提倡,国民应生信仰。

 

第三题破除迷信:信者信乐义,信向义,世间一切之事,皆以信为先导,必信而后行。现在应研究人民所信之事,何者迷,何者不迷,迷者即当破除而断绝之,不迷者即当维持而劝进之。又复当知迷即心性愚痴,无有智慧,将邪作正,以苦为乐,信邪苦法,是谓迷信。如世人信嫖为娱乐,常卧妓馆,信赌为得利,常入赌场,损名誉,耗金钱,伤身体,招怨恨,沉迷不悟,是谓迷信。这等迷信,应当开导而觉悟之,破除而断绝之;如信佛教,八万四千法门,能治八万四千烦恼,如前所说三学,能治三毒之类,乃入圣之阶梯,离苦之轨则,是为正信,应当提倡而发明之,维持而劝进之。

 

现今有人,以信佛教为迷信者,因未曾研究佛学,不知佛理有益于人心,有关于世道,妄以迷信目之,是屈佛教也。此一类人,但见人不信,彼亦不信,是附合而不信也;又有研究佛学,以旨趣冲深,文词简古,不能领会,遂即不信,此不解而不信也;又有但见僧界中,有不守教规者,心生轻慢,由是并佛法僧三宝悉皆不信,此误会而不信也。当知佛门广大,凡圣交参,有贤者、有不肖者,断不可因其不肖者即不信其贤者,并不信其教与教主也。

 

昔孔子告弟子曰:‘汝为君子儒,毋为小人儒。’亦不可有小人儒,即不信君子儒,并不信儒教与孔子。大凡宗教皆与人民有利益,门庭施设,虽然各各不同,而化民为善之旨,各宗教未尝有异,是信宗教中之正理,皆非迷信也。鄙人现承普益讲经会,请讲过去现在因果经,初八晚起,每晚七点开讲,有志研究佛学诸君,届时请到广福宫听讲,始知佛教有益于社会人民也。

 

欢迎会答辞

 

今天承蒙诸公盛意,曷胜感激!欲询佛法大旨,略述如下:佛教以一心为宗,觉悟为要,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。何谓一心?即人人所具本觉真如心,平等一相,故谓之一心。非妄想分别心,亦非身内肉团心。本觉心者,常住妙明,不动周圆,为万法之本源,乃众生之慧命,过去无始,未来无终,在圣不增,在凡不减。虽然人人本具,其实个个同迷,迷之则转本觉真心而成不觉妄心,若非觉悟,何由返本!

 

何谓觉悟?佛者,觉也。佛即大觉悟之人,因觉此一心之理,而成道果,故名为佛。十方世界,悉皆有佛,而此娑婆世界,乃释迦牟尼为教主,生于周昭王甲寅年,四月八日,诞质迦维卫国净饭王宫,身为太子,十九出家,五载参方,六年苦行,三十成道,腊月八日,夜睹明星,朗然大觉,三叹奇哉!‘一切众生,具有如来智慧德相(即真如心),祗因妄想执著(即分别心),不能证得,若离妄想,则无师智,自然智一切显现。’因见众生不觉,枉受轮回生死之苦,而失涅槃不生不灭之乐。

 

何谓慈悲?欲以自觉之道,觉悟众生,普令众生皆得悟入佛之知见,与以二严—福德智慧二种庄严之乐,拔其二死—分段变易二种生死之苦。故最初于华严会上,现圆满报身,转无上根本法轮,演说最上一乘,即一心之理,心佛众生,三无差别,平等平等。无奈众生根钝,大教不契于小机,虽诸佛运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,亦无可奈何。

 

何谓方便?对彼小机心生怜悯,隐大乘一实之道,施小乘四谛之法,转依本起末法轮,因机设化,对证施方,故佛号为大医王,善治众生我法二执之病,即趣鹿苑中,为五比丘说四谛法,令得出生死苦,证涅槃乐,即成阿罗汉果。

 

苦谛,即苦果也。谓六道众生,众苦逼迫,余道弗论,但说人道,既已受身,备婴众苦;略说八苦: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爱别离苦、求不得苦、怨憎会苦、五阴炽盛苦。前七为别,后一为总,世间谁人能免。

 

集谛,即苦因也。集积见思烦恼,见有八十八使,思有八十一品,撮其大纲,不出我见我爱,于无我妄执有我,我见既具,贪爱斯起。对于五欲境上,即财色名食睡,贪财为我受用,贪色为我娱乐,贪名为我荣耀,贪食为我滋养,贪睡为我晏安。都因我字,作种种业因,依因感果,故受无量苦报。苦者人之所厌,乐者人之所求,世间之乐,乐不久长,故天报既尽,衰相现前,人间之乐,岂能长保,当求出世间乐。

 

道谛者,乐因也。三十七品助道法:四念处、四正勤、四如意足、五根、五力、七菩提、八正道,总之不外教令破除见思,断恶修善。即以四念处论之,第一观身不净:从头至足,三十六物,常流不净,人是革囊盛粪臭秽之躯,无可爱乐,当生厌离。第二观受是苦:六根领受,六尘境界,或违或顺,无非是苦,不但违情拂意之境是苦,即顺情适意之境,乐不久长,亦属是苦,当生看破。第三观心无常:妄想分别心,念念攀缘,执著所缘境界,妄生憎爱,恣意取舍,生灭不停,应当降伏其心,不令分别,则生灭自灭矣。第四观法无我:现前内身积聚地水火风所成,假借父精母血而有,本来非我,众生妄执为我,我字一字,即是众恶之根本,我之财产,我之眷属,我之名位,我之权势,种种保爱,种种扩张,为了这个虚假不实之我,弄得自身不得安乐,世界不得和平。应当观察四大本空,一息不来,我在何处,我执若破,则贪痴见慢,自然殄灭,庶几与道相应矣。

 

灭谛者,乐果也。因修道断惑,破除我执之惑,惑不起,则业自亡,业既亡,则苦自离,不受生死,而证涅槃,不生不灭,超出三界,是佛对小乘之机,为说自谛法者,即离苦得乐之胜方便也。

 

大乘之道,更有进焉,即心即佛,人人有心,人人是佛,若能觉悟此理,是为大根机人。但能回光返照,舍妄归真,佛道岂远人哉?孔子曰:‘道不远人。’诚哉是言也。偈曰:‘大道不从心外觉,真源须向静中看。’

 

培风学校讲演

 

今日之时代,是什么时代,岂不是竞争时代吗?现时各界群尚竞争,而教育界欲求进步,亦不得不竞争。惟是竞争二字,还在人之善用与不善用。若善用之,为进步之先导,若不善用之,反为失德之原因。

 

我等学者,既要从事教育之竞争,凡对各种学说,都要悉心研究,各科学学说,儒学学说,哲学学说,佛学学说,研究时必须具一种眼光,把那学说之真理,看得明明白白,不可存门户意见,凡有益于人生身心德业学问智识者,都要采取体会。即有不合潮流者,亦必好细审定,如此可谓知己知彼,始足应世。若但知己而不知彼,不足以与世界学者之酬对。

 

圆瑛少安儒业,冠入佛门,研究佛学之与儒学,实则同条共贯。其修养工夫,释氏则在‘返妄归真’,孔氏则在‘克己复礼’;其到家消息,释氏则在‘明心见性’,孔氏则在‘穷理尽性’。又儒书云:‘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闻也;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’佛典云:‘妙高(山名)顶上,从来不许商量,第二峰头,诸祖略容话会。’此会通儒释教理,若合符节。

 

科学之与佛学,相关之处亦多,从前改良教育之时,有人谓我:‘将来科学发达,佛学必至湮没。’余则曰:‘不然!世界科学愈进步,而佛学愈昌明。’何以故?正由科学之发明,足证佛学之渊博,如科学用显微镜照见水内有无数微生虫,佛教律藏中早说:‘佛观一钵水,八万四千虫。’又科学发明一种电话,虽地方远隔,一呼即应,佛经早说:‘音性虽遍,而不发现。’聊举二者,皆由科学发明,方证佛语真实。

 

又科学竞争之进步,必研究哲学。复因哲学派别分歧,各据所见立说立论,以致学者莫衷一是。由哲学乃引入佛学研究,佛学一旦有得,即可解释哲学科学之疑点。我等学者,慎勿轻视佛学,佛学为众学之渊府,如世之大地,无所不具。

 

圆瑛今日见诸位青年同胞,济济一堂,有无量之欢喜,有无尽之希望。将来教育之发达,全藉诸位,将来国家之富强,亦全藉诸位。惟是当此青年时节,欲窦方开,最要把持,最要审慎!古人云:以之作狂有力,以之入圣亦有力,即在善用其心与否?纵使说得到,还要行得到,方算真学问。切忌畏难苟安,唐丧了青年最宝贵之光阴。务必具一番毅力决心,不容少懈,定要达到所学之目的而后已。如撑上滩舟相似,必到滩头,方堪休息。正当上滩之时,一篙拔起,一篙即下,刻不容缓。倘若稍纵即逝,不特不进,而且反退。过了一滩,又是一滩;学者小学毕业了,还要努力求中学毕业,大学毕业,亦复如是。余有一偈,请试思之:‘学者如撑上水舟,一心只望到滩头,若非努力勤精进,暂歇篙时便下流。’如是看来,毅力决心,自不可少也。

 

佛儒教理同归一辙

 

佛教者,是释迦牟尼佛觉世利生之教也。其教有大小乘:

 

小乘抱消极主义,独善其身,得少为足。

 

大乘是积极主义,普度众生,利他不倦。

 

佛字,即是觉字意义,对众生之不觉,而佛所以称觉。今先说众生何以不觉,然后再说佛之所以称觉。众生之身,本是四大(地大、水大、火大、风大),和合组织而成。一个幻质皮肉,筋骨属地大,津液精血属水大,周身暖相属火大,出入气息属风大,犹如儒教所云:此身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成。佛教云:四大假合,本来无我,不过假名曰我,众生迷而不觉,妄执此身以为实我,即是我执之病。因有我执,而起种种贪爱,由爱我故,而起种种营求。衣食也、住处也、财产也、眷属也、功名也、莫不殚精竭思,造成种种之业,依业所感,将来必定要受种种果报,轮转六道,不得出离。众生不特不知此身是无我,并且不知此身是苦的、是空的、是无常的、是无我的,故名不觉之众生。

 

释迦是姓,译为能仁,牟尼是名,译为寂默。佛觉悟此身苦空,无常无我,所以称觉。他本是中印度迦维卫国净饭王第一太子,十九岁时出外游行,因见老病死相,即时觉悟此身是苦的,一切众生无论富贵贫贱,皆逃不了这三个字。

 

何谓老苦?正当青年壮岁,转相衰相现前,发白面皱,眼花耳聋,齿落血枯,种种不得自由。

 

何谓病苦?寒暑失调,身体不和,发生种种疾病,姑勿论沉珂之症,即说伤风咳嗽,已觉难堪。

 

何谓死苦?人寿无常,有生必死,世缘已毕,四大分离,其中惨状,犹如生牛剥皮,生龟脱壳。

 

佛觉悟老病死苦,人人莫免,所以发心出家,有欲自度度人。白马踰城,青山断发,五载诸方游历,六年雪山苦行,至三十岁,腊月八日,夜睹明星,忽然悟道。三叹奇哉!一切众生,具有如来(即佛之称)智慧德相,祗因妄想执著,不能证得。惟佛圆满觉悟,得证此理,故称为佛(即大觉悟之人)。佛成道后,即以自觉之道,普觉一切众生,犹儒教所云:‘使先觉觉后觉,是天民之先觉者也。’佛说法四十九年,因机设教,对症施方,观众生心,有种种病,故说种种法药而对治之,众生心病,不比内外科各症,而内外科东西医士有能力,东西药品有功效;至于心病则东西医士皆束手无策,惟佛能医之,故佛又称为大医王,能医众生身心各病。众生心病具足八万四千,其中分为界内界外。界内,三界之内,天、人、阿修罗、地狱、饿鬼、畜生六种凡夫。界外,三界之外,阿罗汉、辟支佛、菩萨三种圣人。此为九法界众生,皆有心病。

 

界内众生根本心病,是我执,妄执此身,以为实我。

 

界外众生,根本心病是法执,妄执修证,以为实法。世界到了今天,国与国不和,族与族不和,人与人不和,推原其故,根本之病,就在众生我见心太重。汝心也要为我,他心也要为我,个个之心,都要为我,以致酿成恶浊世界。

 

今日若要挽回世道,必要救正人心,若要救正人心,定要提倡佛教无我之理。孔子亦云:‘毋固毋我。’两教圣人,同归一辙。但无我二字工夫,说之甚易,做之很难。佛教世人,修无我观,先要观察此身是四大假合的,为总报之主,众苦所集;次观此身是空的,四大危脆,究非真实;次观此身是无常的,人命只在呼吸之间;再观此身是无我的,我者,主宰义,此身完全不能做主宰,他受饥时,不能叫他不饥,他要寒时,不能叫他不寒,他要老病死时,不能叫他不老不病不死,可见自己完全没有主宰,那里可以称我。

 

世界之人,各各能把我字看得轻,自然能为社会国家服务;能把这个我见打得破,自然能致社会国家于和平。汝亦无我,他亦无我,个个人都是无我,我见既破,我执自除,则贪嗔痴慢诸恶浊心,无自而生,岂不是能转恶浊世界,而成清净世界耶!

 

即就圆瑛创办慈儿院说起来,亦是学佛大乘无我之行。大乘之道,志在利他,先须打破我执,放弃自己讲经工作,而为利孤之工作。仆仆风尘,筹募基金,而为永久巩固之计划,亦寓有挽回世道救正人心之至意。何以故?此种孤儿,既无父母之倚靠,若无人栽培,令其得受教养之利益,必至流为乞丐,习染不善之心。长大之时,既无学问,又无职业,难免不为盗贼匪类,此时若能教之、养之,则将来社会上即少许多失学失业之人,社会和平之秩序,自可希冀矣。

 

救济孤儿,本是大乘菩萨慈悲之道。慈者,与一切众生之乐,悲者,拔一切众生之苦,即同儒教博施济众之理。儒云:‘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。’又云:‘老者安之,少者怀之。’如是种种会通佛儒,可谓合辙。凡有心挽回世道,救正人心者,请同心协力,提倡佛儒无我之理。人心既无我执,世界自得和平,请质高明,是否有当。

 

修身摄心之法

 

我佛所说法门,因机施教,犹如对症开方,由众生有种种病,故佛说种种法。果能信解依修,无不得益。是以称为无上医王,乃能医众生之心病者。一切众生,皆依妄心,迷惑不觉,妄执此身为我。因有我执之病,遂起贪嗔痴慢,诸不善心;贪财为我受用;贪色为我娱乐;贪名为我荣耀;贪食为我滋养;贪睡为我安息。如若拂我所贪,夺我所贪,即起嗔怒之心,贪嗔用事,是名曰痴。傲慢贡高,作诸恶业,依业受报,因果不昧,受诸苦恼。即现前狱中诸位,而受法律处分,推究原因,定然为有执我之病,而起贪嗔等惑,依惑作业,依业受苦,无有一人,不是如此。佛审察众生,生死根本,皆我自心造成,所以教人修无我观。观察此身,不外色心八法,和合而有,外身属地水火风四大,内心有受行识四阴,并无有我,我既无我,贪嗔痴等惑自何而生?世界众生,人人能把我字看得空,自然一切放得下,那里还有犯法之事。惟是监狱,是一个觉悟回头的好地方,好机会。奉劝诸位,正好因此挫折,大生觉悟,从此改往修来,舍恶从善,思监狱苦,发修行心。不独出家人要修行,即社会上无一人不要修行。儒教亦云:‘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’现在世界不和平,国家不安靖,社会不良好,皆由险恶人心之所造成,天灾人祸,循环不息。果欲挽回浩劫,非救正人心不可,欲救正人心,唯有研究佛学,皈依佛法,为唯一之方针。余今分作修身摄心二法,略示如下:

 

修身须依佛制五戒之法。此法乃佛为在家男女二众所说。一杀戒:慈悲为本,不杀生命。二盗戒:他人财物,不与不取。三邪淫戒:夫妻之外,不犯邪色。四妄语戒:出言真实,不敢虚伪。五酒戒:酒能迷性,醉后招殃,故不能饮。此五戒法,可以包括国家一切法律。国民果能人人持五戒,则法院无案牍,监狱无犯人。诸位,请将狱中各人犯罪之事,推究起来,大约都是不持五戒所致,望此后大家发心,受持五戒,以修其身。

 

摄心,古人有言:‘心能造天堂,心能造地狱。’就在摄与不摄之分,摄之则众善具,不摄则诸恶起。欲摄其心,须得其法。我佛还有一种至简易至殊胜之法,可以收摄其心,令不放纵;即是发心念佛法门。但称念‘南无阿弥陀佛’一句名号,念念相续,即可为灭恶生善,离苦得乐之大因缘。此法甚难信,先当细心研究,罪恶之成,不出言行,言行之起,不离心念。我佛慈悲方便,观察众生起罪根源,皆由心念,故教人念佛。乃是以念止念,以一念佛之念,止绝一切恶念,恶念不生,恶言恶行,何自而立?则身口意三业清净,又名净业法门。直接则挽救人心,间接则维持世道,可以补足政治法律之不及。诸位在监狱内,正好念佛。念佛要至诚恳切,念到一心不乱,虽在苦中,自然不觉痛苦。发愿求生净土,亲近阿弥陀佛,则可永离三界之牢狱,而免娑婆之众苦,望各努力行之!信愿行三种资粮具足,则往生净土必矣。请辗转劝导幸甚幸甚!

 

国民应尽天职

 

今天圆瑛承贵团长相邀,到此演讲,自愧学识粗浅,没有甚么好言论可以贡献诸位,今日讲题,定为‘国民应尽天职’。

 

天职者,天然之职任也。国民生在宇宙之间,国家领土之内,则爱国一事,就是人之天职,无有一人,不负这种责任。古云:‘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。’必定有爱国心,方才可算得有国民资格,若无爱国心,则失国民资格。圆瑛虽居僧界,为佛教之信徒,究竟同是国民一份子,所以当具爱国之心肠,时切爱民之观念。当民国光复以后,国基未曾巩固,政权不能统一,烽烟四起,民不聊生,乃作一联云:‘爱国每垂忧国泪,感时深抱救时心。’然我既然为僧,没有甚么能力,到底如何救国?如何救时呢?所以反覆三思,民者,国之本也,民心既日积而日漓,则国势当愈趋而愈下。若欲挽回国运,先当纠正人心;欲正民心,必本佛教心理革命之学说,革除种种弊恶之心,复归谆善之心。民心正,天心顺,国家自有和平希望。所以奔走各方,宣传佛教大慈悲、大无畏、大无我之主义,使人人感觉可以促进和平之实现,此即圆瑛站在僧界地位,欲尽卫教爱国之天职。

 

诸位挺身军界,所负保民护国之天职,较诸其他人民为更大。人民以军队为保障国家,以军队为干城,所以人民有纳税之义务,国家有饷需之供给,俾得专其心,一其志,以尽保民护国之天职。圆瑛回闽,即闻贵团之训练颇著令名,长官之教导,不遗余力;更兼贵团长在军队阅历多年,经验不少,志愿训练一种模范军。故不惜种种牺牲,百般筹划,衣履之得宜,饮食之适口,住处之设备,月饷之厚给,先谋诸位生活上之利益,然后进求达到人民国家之利益。这种用意,可谓尽美尽善。诸位若能各尽天职,仰副贵团长之愿望,则不仅贵团幸甚!即社会国家亦幸甚矣!

 

诸位常得长官之教导,何必圆瑛在此饶舌呢?因承贵团长之意,要圆瑛讲些佛学,劝令诸位,本学佛修身之观念,建保民护国之勋业。故今为讲大慈悲、大无畏、大无我三种精神学。此三者,乃是佛教大乘救世之学说。有人说佛教是消极的,是厌世的。这是未曾研究过佛学,随声附和之词。不晓得佛菩萨大乘愿行,完全是积极的,完全是救世的,为军人者,一定要学佛教这三种精神学。

 

第一、大慈悲之精神学。何谓慈悲?慈者,与人之乐;悲者,拔人之苦。大者,不分界限,无问亲疏,不同世间父母之慈悲心。父母爱子,皆是慈悲之心,与以饱暖之乐,拔其饥寒之苦。然其范围狭窄,不能普及。我佛菩萨运无缘慈,起同体悲,广观大地众生之苦,即我之苦,百般营救,必使离苦得乐,于心始安。但有利益,无不兴崇,其慈悲为何如也!这种佛教大慈悲之精神,诸位负有军人天职者,应当学的。如我国人民向受帝制之压迫,军阀之摧残,受种种苦,失一切乐,为军人者,当运大慈悲,为人民解除压迫之苦,推翻帝制,打倒军阀,享和平幸福之乐,这是尽军人之天职。上节讲者是为党为国军兴时之天职,现今国家统一,战事告终。

 

如何是立身之天职呢?大凡人之有欲立身世上而无愧者,必须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,首宜除去贪嗔痴慢之心,常存大慈悲心,方为得立身之根本。贪字范围很大,世间之人多为贪心不足,到结果时,弄得‘身败名裂’。我们立身,第一、不可贪非义之财。财虽人人所爱,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义所当得者得之,义所不当得者,就是黄金盈前,不敢妄取,若使窃取强取,都为非义;此喜得金,彼苦失金,即非慈悲心。第二、不可贪非礼之色。色虽人人所爱,然一夫一妻,世法所许,夫妻之外,他人妻女,他所守护,断断不可有非礼之举动,或言词调戏,引诱成奸;或强暴行为,压迫从事,令人失节受玷,此皆非慈悲心。第三、不可贪虚荣之名。名虽人人所爱,然求名不如求实。倘无实行可录,纵得虚名,其名不足贵,若有实行,在军中勤劳服务,必为长官同侣所共爱敬,虽然名位不高,其实际之资格,已轶驾虚名者之上。惟是从军之人,先要认定从军之目标在那里,在圆瑛看来,其目标在乎‘建功立业’,不在乎‘升官求荣’。若徒贪虚荣,不重功业,令功业不得完成者,即非慈悲心。

 

上说贪心当除已竟,今说嗔心亦不可起。嗔,是心中火,能烧功德林。吾人之心,犹如一片大地,起一念善心,心地上即植一株功德树;起种种善心,即植许多功德树,树多成林,名为功德林。一念嗔心起,八万障门开。嗔火便能烧去功德林,故是嗔心宜除,无论同事之触犯欺侮,长官之训斥责罚,皆当忍受,不可斗诤怀恨。若嗔心不除,即失慈悲之心。

 

次,说傲慢之心,亦宜革除。慢本不善心,共有几种不同。一、资格不及我者,对他则起慢心,看他不起,此为‘单慢’。二、资格与我相等者,亦起慢心,自高轻人,此为‘过慢’。三、资格超胜与我者,亦起慢心,反以为犹不若己,此为‘慢过慢’。在佛经里,论‘慢心’共有七种,除去上面三种,更有‘我慢’、‘邪慢’、‘增上慢’、‘下劣易知足慢’。总之,这些不善心,皆当断除。惟是军队之中,阶级甚多,对前三慢更宜注意。若资格好者,对在下之人不可轻慢,须本佛教大慈悲,一视同仁,百般体恤,时存爱下之心。若资格浅者,对在上官长,不可傲慢,须本佛教大慈悲,服从命令,勿令生恼,时怀敬上之意。果能在下者常敬其上,他日为人之上,其下亦必敬之,此乃因果不易之理。倘在上者常敬其下,自然人心悦服,其下定能拥戴,上爱下敬,相习成风,则慢心全袪,一团之众,犹如水乳和合,而保民护国之勋业,何难建树呢!以上所讲是为大慈悲,更有大无畏,大无我二义。

 

第二、大无畏之精神学。无畏者,无所怖畏,俗语说:就是‘不怕’。大凡人有畏心,其志必怯,事业难成。心若无畏,其气必壮,功业易建。人生所畏之事甚多,不能枚举,求其最切近于己者,是人人无一不怕老病死三事。怕老何故?以壮岁日迁,老景渐迫,精神昏昧,殆至不久于世。怕病何故?以四大(地、水、火、风解在后)失调,一身困苦,医药罔效,命在顷刻之间。怕死何故?以贪生怕死,人所同情,一息不来,永成千秋之别。以上所说三事,究竟只是一事,怕老者为死期将至,怕病者为死相现前,就是一‘怕死’而已。佛教所说大无畏者,不是不怕法律也,也不是不怕因果也,就是‘不怕死’。而能‘不怕死’者,是得‘大无畏’也。

 

法律不可不怕。以法律为立国之本,一切人民皆依法律为保障,故当视如神圣不可侵犯。即军中之军令纪律,亦复如是,均要遵奉。因果,亦不可不怕。世人多由不信因果,所以纵心造恶,而无忌惮,以致堕落。实在因果是世间不易之定理,作善因必招乐果,作恶因必招苦果,依因感果,无可改移。因是种子,果是收成,世人种甘蔗之种子,必得甜味,种苦瓜之种子,必得苦味,因果定然相符,断无‘种甘蔗结苦瓜,种苦瓜生甘蔗’之理。世人每说,‘佛家创因果之说以惑人’此语实属大错。

 

不知信因果者为不惑,不信因果者,正是大惑。因果之说,不独佛家有之,例如,儒云:‘作善降之百祥,作不善降之百殃。’又云:‘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,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’讵非因果之说乎?道家太上感应篇云:‘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,形直则影直,形弯则影曲。’以因果决定不离,故喻如形影。佛教则曰:‘心能作天堂,心能作地狱。’此为大乘正理之说,与世人所说生天堂堕地狱,其主权操在阎罗王者,大不相同。倘信阎罗王有这种特权,是谓迷信,而非正信。大乘正破此种迷信,佛说:天堂地狱皆由人心善恶所作成,人心善恶为因,天堂地狱苦乐为果,一切果报,不出因心,深信‘因能感果’是谓正信,可以破除迷信。

 

有人反指佛教为迷信者,实枉屈之也。天堂乐果,所受福乐,自然思衣衣来,思食食来,所住宫殿,七宝合成,六尘境界,庄严美妙,五种神通,(天眼澈见,天耳遥闻,他心悉知,神足远到,宿命不昧),一一具足。若不修十善,决定不能生天。十善不出身口意三业。身三业:不杀、不盗、不邪淫。口四业:不妄语、不绮语、不恶口、不两舌。意三业:不贪、不嗔、不痴。

 

杀生之事,本是伤慈,然立身军界,为除暴安良,保民护国,奉有军令,而与私意杀害者有别。若对私人份内,一定不可行。杀人为因,必招人杀之果,如无故杀人,以强凌弱,则处以军法,岂非等同自杀耶!故身以不杀为善。不盗者,不可偷盗他人财物,一针一草,不与不取,临财毋苟得,见利必思义,故不可偷盗。不邪淫者,他人妻女,他所守护,不可非礼故犯,调戏诱奸,胁迫从事,俱属有罪。古训有云:‘万恶淫为首。’又云:‘孽海茫茫,首恶无如色欲。’故不可邪淫,此为身业三善。

 

不妄语者,吐词真实,无有虚妄。不绮语者,不说花言巧语,每见世人,口头甜如蜜,心内利如剑,此即绮语。孔曰:‘巧言令色,鲜矣仁。’不恶口者,不可以恶毒语言咀骂于人。不两舌者,不可向彼说此,向此说彼,两头搬弄是非,此为口业四善。不贪者,恬淡自守,对一切顺情之境,不生贪爱之心。不嗔者,忍辱为怀,对一切逆情之境,不起嗔恨之念。不痴者,心常觉悟,对一切理事之中,不存痴迷之见,此为意业三善。身口意三业,能行十善,是即天堂之因,天堂乃是十善之果,苦反此不行十善,而作十恶,则是地狱因,地狱亦即是十恶之果,故曰:‘心作天堂,心作地狱。’天堂有路,若不作善业,虽然欲生,到底不生。地狱无门,若作恶业,虽欲不入,不得不入,此即‘因果不昧’之理。

 

世有邪见之人,不知因果,有同时因果,现生因果,隔世因果三种之别。时常拨无因果,此为‘破见’,是大罪过,不独自误,而能误人。故曰:‘破见之罪,比破戒为更大。’何谓同时因果?如有一人,见别人身带多金,竟然拦路抢劫,随即被捕枪决示众,此为‘同时恶因果’。若有一人,遗失公款,无力赔偿,有欲寻死。更有一人,察知其故,付款代偿,以救其命。旁观者,即赞此人为大善人。施款救命,因也,得大善人之荣誉,果也,此为‘同时善因果’。

 

何谓现生因果?少年所作善恶,中年受报,中年所作善恶,晚年受报。古语云:‘莫道为善不昌,殃尽必昌。莫道为恶不报,祗因时节未到,时节若到,丝毫不错。’何谓隔世因果?以世人今生虽然作善,而前世恶业果报未了,今生善业薄弱,不能敌他,故不能即感善果。世有一种作恶之人,愈作愈发达,并非作恶所感乐报,亦由前世善报未了故也。

 

佛教古德有偈云:‘欲知前世因(或善或恶),今生受者是;欲知后世果(或善或恶),今生作者是。’凡论因果者,定要明白三世因果。因果二字,实足以范围人心,倘若拨无因果,生大邪见,自误误人,必定堕落地狱。昔有一僧遇有人问曰:‘大善知识,落因果否?’答曰:‘不“落”因果。’由此错答一字,五百世堕落野狐之身,至百丈祖师时,化现异人,而来听法,闻说‘不“昧”因果’,方始灭罪超生,是则因果不可不怕也。我说佛教大无畏者,乃是不怕死也。

 

凡为天下奇男子,世间大丈夫,必有高尚之见解,视色身如梦幻,视生死如鸿毛,但求建功立业,保国安民,对于个人,无有不可牺牲者。余尝与人书联云:‘丈夫自有冲天志。’男子故当存救世之心,正气歌云:‘天地有正气,杂于赋流形,下则为河岳,上则为日星,于人曰浩然,沛乎塞沧溟。’吾人秉两间之正气,自当养吾浩然之气,而成伟大之事业。切勿‘贪生怕死’,为无生气之傀儡。必须认定目标,我生斯世,自当尽我天职。但能福国利民,则虽肝脑涂地,皆所不惜,能存此心,自得‘大无畏’。

 

佛云:‘身如聚沫,身如芭蕉。’本是无常不实之物,何必过于爱惜!若把此身看得轻,生死自然不怕,大无畏之精神自可现前;况生死之中,还有不死者在,如能为国捐躯,名留青史,色身虽死,精神不死,如黄花冈诸烈士,身死功存,年年受国人之纪念,其荣耀为何如也!诸位!生为男子,立在军中,当抱伟大之思想,期立不朽之功业,齐学佛教大无畏之精神,人人为大丈夫,个个为奇男子,方能寿世不死也。

 

第三、大无我之精神学。先要从‘我’字讲起,后讲到‘无我’,再讲到‘大无我’。一切世人,莫不共执现前身心,以为实我,圆觉经云:‘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种种颠倒,妄认四大,为自身相,六尘缘影,为自心相。’何谓颠倒?本来无我,妄执为我,是为颠倒。‘种种’二字,即指身心,二皆妄认,对于无常不实之身心,认作真实之我,故曰:‘妄认身者’。世俗云:‘是父精母血,结合而成。’佛教云:‘是地水火风四大和合而有,皮肉筋骨属地大(有形质如地之有碍);精血便利属水大;周身暖触,属火大;鼻息运转为风大。’犹儒教云:‘人身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成之义。’

 

四大中,前三大易知,第四运转,说为风大,难知。风者,有流动运转之功,如手足运转,皆风大之力用。假使风大失调,在手不动,则名‘手疯’,在足不动,则名‘足疯’,以此可证一身运转,皆属‘风大’。四大和合,虚妄有生,四大分离,虚妄名死。人身之死,风大先离,鼻息遂断,周身不动。第二火大亦离,身发冷触。第三若不及时收敛棺中,胖胀水流,水大亦去,祗剩皮包白骨,到底亦无。有难云:‘白骨不无。’答曰:‘非实不无,不过不即无,而经久方无,白骨终化为土。’若不化为土,则前朝所葬之人不少,自应遍地皆成白骨场,何以古坟掘之,内即无骨,即此可证白骨,终归于空。四大既是有合有离,自属无常不实。人生上寿,不过百年,世缘既毕,断难由我主宰保留此身,永远不死。

 

由是看来,此身究竟非实,众生妄认四大为真身者,是一颠倒也。心者,有‘真’有‘妄’,世俗多皆‘迷真认妄’,‘执妄为真’。何以知之?试问于人曰:‘汝有心否?’彼必答云:‘有心。’再问曰:‘汝心在何处?’彼必以手指胸中云:‘在这里。’此人即是不知真心,彼所指者是肉团心,虽名为心,但是肉质,状如莲华,昼寤则开,夜寐则合,全无何种功能力用。我说此心无用,只恐大家必定怀疑不信。现在此心,而能东思西想,何以说为无用呢?然此种说话,一错再错,将肉团心当为真心一错也。又将第六‘意识’思想之功能,认作肉团心之功能,再错也。

 

肉团心若能思想,则此心未离身中,皆当思想,何以人身乍死,此心仍在,即便不能思想?当知思想是第六‘意识’,人死六识离身,故肉团心虽在,便不能想,即此可证肉团心无用。第六意识虽能思想,只是六尘缘影,亦非真心。何谓六尘?即色声香味触法六种尘境,吾人具足眼耳鼻舌身意六根,对于六尘,而起六识之心:眼根对色尘,而生眼识;耳根对声尘,而生耳识;鼻根对香尘,而生鼻识;舌根对味尘,而生舌识;身根对触尘,而生身识;意根对法尘,而生意识。

 

吾人六根对六尘之境,而起六识之心。前五识力微,惟第六意识,其力最强,善能分别好丑,而起憎爱,使令身口造作恶业,将来能使第八识依业受报。第六识心,虽有种种功能,毕竟非实,本无自体,随六尘为有无,如眼根见色,即有分别色尘之意识生;乃至意根对法,则有分别法尘之意识生。六识为能缘心,六尘为所缘境,尘有则有,尘无则无,六尘如形,识心如影,即指此心;无体非实,众生妄认六尘缘影为真心者,是二颠倒也。

 

一切众生,无不妄认虚伪身心,执为实我,既执为我,必存爱我之心,贪嗔痴等诸不善心,无不因此辗转发生。如世人贪求财色名食睡五欲之境,皆是因‘我’而起。何以贪财为我?要受用故。何以贪色为我?要娱乐故。何以贪名为我?要荣耀故。何以贪食为我?要滋养故。何以贪睡(包含床榻被褥在内)为我?要安乐故。佛经云:‘财色名食睡,地狱五条根。’此‘根’即生于‘我’字,若我所贪之财色名食睡五欲之境,或被人妨碍,或为人攘夺,则嗔怒之心勃然而起。贪嗔既起,无恶不作,心地黑暗,是大愚痴。贪嗔痴三毒,实以‘我执’为本,一一无非为著「我’。然‘我’之范围,能渐渐扩大,初贪求一己之五欲,如是辗转及于妻妾子孙,由一家而一族,其贪愈不可遏,嗔痴亦然。一切世人,各各皆因‘我’而起三毒之心,故国家日见纠纷,世界不得和平,‘我’之为害,洵大矣哉!

 

佛观众生,皆因‘我执’之病,所以起惑(即烦恼心)作业,依业受报,轮回生死,不得解脱。由是说出‘无我’之法药,而医众生‘我执’之心病。若能了知身心虚妄,不执以为实,则我执心病除矣。佛说‘无我观’,即是‘澈底的人生观’。教人观察吾人所认‘我’者,本来‘无我’。不过色心二法组织而成,假名曰‘我’。色法有四,即地水火风四大组织而成肉体,谓之色蕴。心法亦有色,即受想行识四蕴。合为五蕴,蕴者,积聚义,积聚五法,方成为人。色蕴已知,何为受蕴?受者,领纳为义,能领纳前尘境界,如眼受色,耳受声等。想者,取像为义,能想像所受境界好丑,不好丑等。行者,迁流为义,即念念思量,相续不断,如急流水,日夜迁流,无暂停歇。孔夫子一日在川上叹曰:‘逝者(即迁流)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’即说行阴,非说水也。

 

识者,了别为义,而能了别诸法,若按第八‘阿赖耶识’(译为含藏识能含藏根身器界种子等),又名‘执持识’,能执持一期寿命,而得住世。故作‘无我观’者,观察依此五蕴身心,假名曰我。如五人组合而成团体,五人分散,团体即无,本无实我可得。若执色蕴是我,其余四蕴又是谁,若执五蕴皆我,岂有五我之理!反复观察,‘我’不可得,是谓‘我空’。佛有时说‘我空观’,即‘无我观’。令人观察此身,本来是空,不必等到死后才空,即现前未死本是空的。

 

此身如梦境,此身如幻事,所以当下即空,这种道理,明心觉悟之士方信。若未具慧眼者,多皆不信,且必欲诤辩不已。谓‘现前此身,非在梦中,何得谓为梦境?这种思想,人多如是,这正是大梦未觉,而在梦中作梦想也。当知一夕之梦为小梦,一生之梦为大梦,不可但认夕间是梦,而执一生非梦。古德云:‘世间是个大梦场。’诸葛武侯曰:‘大梦谁先觉,平生我自知。’此两则,皆指一生为大梦,此身正是梦中身,不待梦醒身空,正在梦时,其身本空,佛则觉醒浮生大梦,故称大觉世尊。

 

何谓幻事?世有幻师,能以幻咒幻术之力,变化种种事物,如取一碗水覆之,以巾含咒书符,少顷挈巾示人,水中有二尾鲤鱼,有智大人,则知此鱼幻术所成,不认为实,若无识小人,一见则以为真;迷者如小人,觉者如大人,觉我此身,同彼幻事,吾人能常作梦观幻观,此身自空,我执自除。既不执身心为我,自无爱我之心,而贪嗔痴等三毒烦恼,亦无自而生矣。上说‘无我’,如何是‘大无我’?内观察一身之我,既然如梦境如幻事,则所谓我家我族,一一无非如梦如幻,则无我之范围,亦渐渐扩大,而为‘大无我’。诸君在军界中,一定要学佛教‘大无我’之精神,学不存身家之‘我见’,自然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恐怖既无,胆气自壮,可以‘建功立业,福国佑民’。

 

更有最后数语,诸君切当谨记!为军人者,不但当观身空,还要更观境空。若能观得身境俱空,则虽大敌当前,自能鼓其锐气,逞其雄威,奋勇争先,不贪生,不怕死,如入无人之境,何难立破劲敌,立奏奇功!此即圆瑛所希望,诸君!位位身为奇男子,位位将立大功业,自愧才拙语钝,不善讲演,惟祈指正!

 

欢迎会演讲

 

圆瑛前在此间讲经,承诸道友,殷勤招待,铭感奚如!别后身虽在外,而心常在闽,屡拟重来,与诸道友研究佛典。乃因法务牵缠,又兼环境所迫,致欲行辄止,忽忽又隔三年。此次回闽,路经申江,适因寺产风潮,同人推为代表,前往国府请愿。窃以寺产,乃僧众命脉,佛法赖僧侣流传,寺产不存,僧众无以生活,佛法恐亦因之而消灭。由是徇同人之请,前往国府,主以信教自由,各国皆然,即国民党纲,亦有明文规定。幸国府中亦有爱护佛法者,刍言得以采纳,卒对教育会议案搁置。惟对于佛学院、养老院、孩儿院等,颇为注意,代表悉承认之。我们对于社会上慈善事业,本属应为,故在上海筹议开设养老等院。往返苏浙,多为阻滞。同人皆欲挽留,帮同整理,但承诸林友,邀约在先,敢不履践。由是乘间旋闽,本日诸林友开会欢迎,诚不敢当。圆瑛闽人回闽,更无欢迎之必要,既承诸林友热诚,望将欢迎圆瑛移为欢迎佛法。诸位如此诚意,足见对于佛法,确为诚恳,圆瑛于此,亦有感焉!本日未遑答词,但念我等都是佛教徒,我心直言直,甚望诸位既为佛教徒,必求名实相称。

 

夫学佛两字,乃是佛教徒责任,既为佛子,当作佛事。所谓佛事者,不外自利利他。世尊在雪山,苦行六年,为求自利,盖自不能度,焉能度他?至三十岁,十二月初八,观明星而悟道,了知大地众生本来是佛。佛者,觉也,印度称佛陀,此称觉者,觉性众生本具,故曰:众生本来是佛;因迷觉性,背觉合尘,所以流转六道。世尊从兹圆觉,说法四十九年,即是自觉觉他。诸位今日学道,虽知自利利他,自利者,即如我在生死海中,就是轮回,若非断尽烦恼,则智慧光明焉露?故必先断烦恼,以求自利。凡夫皆有烦恼,人心如镜,烦恼如尘,镜被尘障,失其光明。修行者,即如磨镜,法门为八万四千,门门皆可入道,所谓方便多门,归元无二。如念阿弥陀佛,今日念,明日念,时时刻刻念,洗尽尘劳,即现光明智慧。勿使妄心,攀缘外境:眼缘色,耳缘声,鼻缘香,舌缘味,身缘触,意缘法,即生分别。好者取之,恶者舍之,由取舍而生苦因,由苦因而成苦果。若知六尘是假,心不随转,则是修行人求自利自觉之道,然后即可以劝人修道。劝人修道,即是利他,虽众生力不及佛,然当各尽其力而为。

 

菩萨发四宏愿云:‘众生无边誓愿度,烦恼无尽誓愿断,法门无量誓愿学,佛道无上誓愿成。’此即自利利他大愿。

 

第一句是利他,我今日述此四愿,望大家照此四愿而行。无论众生能度尽与否,总当尽吾力而度。譬喻前年我来讲经时,林友不满三百人,现人人皆知学道。今日林友已约有千人,果能人人发愿度人,今日度一人,明日度一人,而受度之人,复日日度人,何难众生度尽,不几时闽中必至全无恶人。甚望各位发度众心,还望欲度众生,先知自度。譬喻人溺于水,我拙泅水,从水而度,势必人我俱亡。

 

第二句烦恼无尽誓愿断:烦恼根本有六,贪嗔痴慢疑邪见是也。欲断烦恼,须知回光返照,此为根本烦恼,尚有枝末八万四千尘劳,都应断除。烦恼是惑,譬喻贪财为匪,依惑作业,必成恶果,此佛教所谓因果,不得谓之迷信。烦恼断即无惑,无惑即无业,不作三界因,定无三界报,故欲度众生,必先断除烦恼,烦恼虽断,法门未学,仅能自利,不能利他。

 

第三句法门无量誓愿学:众生烦恼八万四千,故法门亦有八万四千,烦恼是病,法门是药,八万四千法门,总之戒定慧三字耳。戒者,止也,止息妄念,令不驰散,妄念既息,寂静转安,故曰戒能生定。定极光通,照了诸法,故曰定能生慧。戒定慧三学具足,即能普度众生。而众生心病不一,治亦不一,因病下药,随机说法。凡夫著有,即起贪心,著有如热病,为说法空如凉药;二乘著空,即生满足,著空如冷病,为说有法如热药;总令调剂得宜,不生执著。是故佛称为大医王,欲度众生,自学法门也。

 

第四句佛道无上誓愿成:诸位!学佛必应发愿,同佛断尽生死,证大涅槃。由不思议智,起不思议用,穷未来际,普利众生。佛道超九界以独尊,故称无上。诸位佛性本具,人人成佛有分,不可自生退屈,亦不可自恃天真。凡此四宏誓愿,各宜力行,以报佛恩。此即圆瑛所以奉答诸林友欢迎之盛意也。

 

佛教疗养之法

 

吾人铸形父母,寄迹乾坤,随业受身,依因感果,是身不实,四大假合所成。有病方知五阴幻报为苦,古云:‘有病方知身是苦。’斯言信不诬也。然当知病苦与身,不相舍离,病是身生,身为苦本,苦乃身受,世人一一皆然。自应研究病源何从?苦因何在?方可施以疗养之法。病之所起,起于四大不调,四大之身,乃因欲有,欲自爱生,爱由心起。吾人真心,一念未动以前,清净本然,身尚不有,何况病苦?一念既动之后,从真起妄,依妄惑(妄心爱也),造妄业(过去欲也),依妄业,受妄报(现在身也老病死苦),此身病苦,世人皆知,而心病大苦,众生罔觉。身病若得医药之力疗养之法可望安痊,心病非假如来之教,修持之功,无由调治。心病者何?轻病法执,执诸法为实有,重病我执,执五阴(即内外身心)为实我,依此我法二执之心病,起惑造业,感报受身,而为众苦所集。圆觉经云:妄认四大,为自(我也)身相,妄认六尘缘影(意识也)为自(亦我也)心相,认此身心,以为实我,是为我执。不了四大本空,身如幻化,六识非有,心同影像,身心尚不可得,我相何从安立?非我执我为妄执,非我认我为妄认,世间一切诸法,亦复如是。犹如空华,病目妄见,亦如梦境,迷心妄现,何尝实有?因众生在长夜大梦之中,翳病深重之时,无中见有,妄执为实,是为法执。我法二执根于心,即为心病,而为诸病之根源,众苦之本因。佛为无上大医王,善知众生身心二病,故为说我法二空之法药而疗养之,则药到自可病除矣。若众生不肯依法修观,虽有良药,无益于病。依法修观,当如何修?须从自心起智观察,作我法二空观,先观身心,乃色受想行识五蕴,心色二法和合,假名为我。色,即外身,地水火风四大色法,假合成身,皮肉筋骨属地大,痰泪精血,为水大,周身暖相为火大,手足运转,鼻息出入,为风大,是为色蕴。受,即眼耳鼻舌身五识,领受色声香味触五尘之境,是为受蕴。想,即第六意识,思想分别法尘之境,是为想蕴。行,即第七识,恒审思量,念念相续,迁流不息,是为行蕴。识,即第八阿赖耶识,在吾人身中,投胎时先来,舍报时(临终死也)后去,是为识蕴。时时心中修观,观智分明,了知现前所称我者,乃四大色法,八识心法,和合而有,本无实我可得,则我空也。

 

复更进观五蕴诸法,不仅五蕴和合所成之妄我本空,即能成之五蕴亦空。又不仅内身四大之色法空,即身外之山河大地,万象森罗,四大之外色,亦如梦中境,了无实体,亦复本空。于是则身心世界,一切皆空。身心尚不有,病苦复何依。我法二空观,修习得成,则身心一切诸病皆除,此即我佛之法药,疗养之奇方。

 

欢迎大会答辞

 

圆瑛此次到平,承蒙诸山大德,诸位名流,各团体各界诸君,到站欢迎,十分感激!今日复承开此欢迎大会,谨此致谢!圆瑛今天得与诸君聚会一堂,畅聆雅教,实有一段大因缘。正宜藉此良好机会,与诸君谈谈佛教。佛教是最纯粹之教,其理高深,其义广博。所谓高深者,乃诸佛众生本来平等,只因迷悟之分,迷为众生,悟则成佛。并非高推一人如万能,其余皆为万能之所支配。所谓广博者,乃一切学理所不能及,以佛学能收摄哲学科学,而哲学科学不能收摄佛学。即于治世而言,佛教可以觉悟人心,维持世道,使人知因识果,改恶迁善。

 

善恶为世间治乱之源,心为善恶枢钮,非佛教无以正人心,无以维世道。希望在座诸君,无论是为国为民为己,皆要信仰佛教。是佛一革心之法:第一、当革除我执之心。不执此国为我,彼国为人,若有人我,则有是非斗争;当视天下如一家,彼此亲善,互相敦睦,则国岂有不和平之理!第二、当革除自私之心。事事当为人民谋利益,民安则国治,古云:‘得天下者,先要得民心。’故为人民谋利益,决不容缓也。第三、当革除不善之心。天下人无不为己,既要为己,自当积德修福,广行方便,舍己利人,则依因感果,自得善报,此乃为己之正道。切勿但知为己,不肯行善,则虽眼前得利,其实反以害己也。如上之事,皆佛教所备载,实可以补助政治法律之不及,望诸君合力提倡佛教,宣扬佛法,而使普及,则自可正人心,而挽劫运,致世界于和平。圆瑛不善说辞,倘希  指教!

 

佛教与世界之关系

 

今天讲题,是佛教与世界之关系。诸位!毕竟关系何在?凡世界所有各国人民,必要信仰一种宗教,其心方得有所归宿,其人方能归于良善。但各宗教之旨,虽是种种不同,而化民为善,则一而已。

 

今日就佛教而论,佛教即释迦牟尼佛所说之教法,高深广博,具足世间法,出世间法,可以觉悟人心,维持世道,堪为文化之中心。我佛所说教义,不出戒定慧三种学说,今但就戒学而论,即与世界有莫大之关系。

 

戒者,止也。教人当止诸恶,身不行恶事: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。口不说恶言:不妄言、不绮语、不恶口、不两舌。意不起恶念:不贪、不嗔、不痴。身口意三业之恶不起,自然众善奉行。一人化于家,则成良善家庭;多人化于国,则成良善国家;多国遍于世,则成良善世界。

 

世界之治乱,全由人心善恶所造成。若欲求世界和平,定当宣传佛教戒学,戒学能得昌明于世间,则举世人心乱源止息,自可感召天和,而邀幸福,岂非佛教与世界有密切之关系耶!佛教戒法,可以补助世界国家法律之不及,法律但能治人民犯罪于已然,既犯法律,加以处分;而佛教戒法,可令人民,畏罪不犯,而防非止恶,功效甚大。世界国家,应当共崇佛教。戒之一字,是救正人心之唯一善法,是挽回劫运之唯一方针。我佛教如是说,即与孔子所说之戒,若合符节。论语云:‘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。’不可贪求色欲,即佛教戒痴。‘血气方刚,戒之在斗。’不可战斗杀伐,即佛教戒嗔,杀伐之事必从嗔起,以一念嗔心起,八万障门开,故一定要戒止。‘血气既衰,戒之在得。’不可贪得无厌,即佛教戒贪。是知戒之为法,诚我国佛儒二教不约而同,实为治国平天下之东方文化,我等应当努力提倡。中国最高文化令得普及于全球,不难化干戈为玉帛,转乱世为和平,此是圆瑛日夕祷祝而盼望者也。

 

放生会演说

 

圆瑛此次北来讲经,辱承诸位欢迎,并聘为本会名誉会长,不胜感谢之至!本会创立,专以提倡戒杀放生为务,圆瑛无任赞同!年来南北各善团,时有聘为名誉各职,概辞不就,惟戒杀放生功德,乃为予之素愿。前在沪上发起创办护生会,提倡保护动物,亦与此旨吻合。今既承大会诸公不弃,聘为名誉会长,自当随喜,乐为接受,力尽棉薄,以期风动天下,早消劫运也。

 

至论护生一事,佛儒二教,若合符节。我佛以大慈大悲而为救世之本,大慈者,与一切众生之乐;大悲者,拔一切众生之苦:以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形骸虽异,知觉本同,莫不贪生爱命,岂肯心甘为食者乎?吾人当学佛之大慈大悲,实行戒杀放生,方是学佛之行。是以学佛者,不仅持律戒杀,九当竭力放生,方合我佛慈悲宗旨。

 

儒教周易有言,干曰大生,坤曰广生,天地之大德曰生,故孔子赞易以生生。吾人应体天地好生之德,提倡戒杀放生。且孟子云:‘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,闻其声,不忍食其肉。’细究其义,前二句即劝人戒杀放生,后二句即劝人持斋茹素。既见其生,非特不忍自杀而见其死,并不忍其为他人所杀死,故必舍己资财,赎其身命而放之。闻屠门被杀哀号之声,非特不忍食此众生之肉,更不忍食一切众生之肉,必终身茹素也。孟子又云:‘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。无恻隐之心,非人也。’凡读孟子者,亦皆所深知。倘见众生蒙难而不救,且更啖其肉者,则全无恻隐之心矣。故吾人应当爱物存仁,提倡护生,实与佛儒之宗旨相合,望各力行宣传,则幸甚矣。

 

圆瑛在孩童时,见煮鳖鱼,而鳖鱼奋命,将锅盖顶起欲逃之惨状。又见鸡被杀前,两眼皆突出,含冤怒视,似怀报复,遂感动于心,以后即不敢食肉。出家以来,每年力行放生。本会乃以莲池放生会为名,当以佛教慈悲,儒宗恻隐,而作护生运动,实为天下无上吉祥善事。诸位既发心入会为会员,必须一律实行茹素,不可再行食肉,以作社会模范。既能自行化他,则推行会务,更觉容易。若一面放生,一面食肉,则与佛教慈悲救世未免大相矛盾。至茹素一节,实为最易,并无所难。在会中有未能完全实行者,即由于尚未具足慈悲心之故也。果人人具足慈悲之心,断无食肉之理,希望在会诸君,勉力行之。即遇寿辰、结婚、生子,是自己求生,庆生吉祥之事,均宜戒杀放生茹素,以善因而求善果也。

 

有人谓天生万物以养人,畜牲本供人所食,如畜牲不杀而食之,则遍地成为畜牲世界。殊不知天生之稻梁粟黍稷瓜果蔬菜等,其品类已异常丰富,均足以养人,何必定以杀生而食;且世上之物,不一定以杀即可减少,不杀即应增多。如广东人嗜食鼠,而鼠不见减少,而京津人不食鼠,而鼠不见增多。盖有杀即有生,无杀即无生,世俗只云杀食,可以减生,而不明杀食反更滋生。此因智慧不足,而生此谬解,遂酿成滔滔不堪收拾之恶业,言之实可痛心。尚望在会诸君力为正之,俾得回心向善,而学我佛慈悲妙行,则杀因既止,杀劫潜消,而世界之战争,自可从兹止息矣。

 

佛教与做人

 

诸位!圆瑛此次到天津北京,讲经六个多月,方回未久,今天到此讲演,讲题是赵朴初居士所拟的‘佛教与做人’。这个题目很有趣味,诸位莫道做人与佛教没有相关,也不可说做人有什么为难。世界上很多的人若要问他做人的道理,大多数都是不注意的,若没有加以研究的,都以为做人是很容易的。那里知道不但成佛难,就是做人也不易啊。何以见得做人是不容易呢?大凡我们托生于天地之间,要具道德学问阅历三种资格,方成完全人格。若不具此三种,就不可说是会做人。

 

(一)若无道德,则对家庭不能孝顺父母,友爱兄弟,养育妻子,对外不能忠信朋友,和睦乡党,不守公德,凡公共场所不肯拥护,公用物件不肯爱惜,不恤同胞,不济苦难,祗图己利,不顾损人,此皆无道德之行为,不合做人之道。余尝谓道德为立身根本,若无道德,何以立身?

 

(二)若无学问,不特佛学哲学理趣洪深不能了解,即对各种科学,各宗学说,亦不能披阅,世间常识,亦复茫然,名为白丁,问若哑汉,此皆无学问之表现,亦不合做人之道。余尝谓学问是应世经纶,若无学问,何以应世?

 

(三)若无阅历,即无经验。无论政军学商各界,必有阅历,方富经验。倘无经验,为政者,难收治国安民之效;为军者,莫获建功立业之策;教学者,不得因才教育之功;经商者,安望货殖生财之道,乃至百工技艺,农作之人,皆须经验,方能获利,如无阅历亦不合做人之道。余尝谓阅历是成功左券,若无阅历,何以成功?

 

以上所讲道德、学问、阅历三者,如宝鼎之三足,阙一不可。虽有道德而无学问,不能利人;若有学问而无道德,不足服人;即使道学兼具,而无阅历,必定不能办事,遇境逢缘,无由应付。譬有良好机器,不谙使用,亦属可惜,故做人必须具足三种资格,方算得会做人。

 

现见世界上许多人,昏昏度日,过了一天是一天,并不想著做人道理,也不知做人如何做法,只晓得穿衣吃饭。故古人对此等不具道德学问阅历之人,呼为衣架子、饭袋子,此即寓有讥讽不会做人之意。

 

现在对世间法上,讲做人道理,要具三种资格,已是不容易的,今再讲佛教与做人,有密切关系。佛教者,即释迦牟尼佛度生之教法也。我佛是在中国周朝时代,生于中印度迦维卫国,为皇太子,年至十九岁,因见世人有老病死三种痛苦,无法解决,所以发心出家修道,欲度众生。至三十岁成佛,说法四十九年,称为佛教。共有五乘教法,人天乘是世间法,余是出世间法,说人乘即教人做人的道理,现在多人,不曾研究佛学,不知佛教与做人的关系,都认著佛教是出世法,与世人无干,此是错误。

 

又有随声附和之流,指佛教为迷信,更属非是。佛是大觉悟的人,自觉觉他,觉行圆满,方能成佛。觉就不迷,迷就不觉,佛既大觉,岂有教人迷耶?佛教正是破迷之教,如五更洪钟,能醒世人迷梦,望诸位一定要信佛教,研究佛教,由信而解,因解起行,有修得证,能得无量利益。古来许多大学问家皆信佛学,得大受用。

 

如何是佛教人乘?就是佛说五戒为人道之因,五戒全无,必失人身。五戒者,第一戒杀:不但不可杀人,乃至一切动物,凡有命者,皆不得杀,应生慈悲心,与众生之乐,拔众生之苦,以仁德及物,岂可杀彼身命,养我口腹耶!第二戒盗:不但贵重财物不得强取盗取,乃至微小之物,亦不可窃取。他人财物,是他人所有权,不与不取,见利思义,岂可明瞒暗骗,偷窃诈取耶?第三戒邪淫:世俗之人,一夫一妻,伦常所许,夫妻之外,不可邪淫。非但不可强奸,乃至和奸,亦所不许,他人妻女,他所守护,岂可不遵礼教,淫乱行事耶?第四戒妄语:不但未曾得道说得道,未曾证果说证果,大妄语是当戒的。乃至见言不见,是言不是,皆属无有信实,岂可虚妄发言,不守口业耶?第五戒饮酒:酒虽不是荤腥,亦无性命。然酒能乱性,多见醉后惹祸招殃。故佛为防非止恶,亦复制止,不许饮酒。即我国圣君夏禹,以仪狄制酒佳味,贬向苏海,亦此意也。

 

此五戒即我佛教人做人之法,若前生能持一戒,亦可不失人身,但为下等之人,一生困苦,能持二戒尚在中人以下,能持三戒,可为中等之人,能持四戒,则在中人以上,但美中而有不足,全持五戒,则为上等之人。人类之有富贵贫贱寿夭穷通之不等者,皆由前生持戒多少之故也。

 

此五戒即儒教中五常:不杀生,仁也;不偷盗,义也;不邪淫,礼也;不妄语,信也;不饮酒,智也。能持五戒即具有道德。能知持戒,可以生善灭恶,即是学问。如是阅历世情,以验持戒不持戒之得失,自可深信因果,看杀人之人,结果必遭他人之杀;偷盗之人,必至破案受刑;邪淫之人,必定丧身败名;妄语之人,必不为人信用;饮酒之人,必然醉后为恶受苦。有此阅历,如是持戒之心益坚,道德学问日见增进,佛之教人持戒,即令人具足做人三种资格。身戒易持,口意难守,不说杀盗淫妄饮酒之言,不起杀盗邪淫妄语饮酒之念,自属不易。我们做人,必须时刻留心,常存临深履薄之心,如是做去,方可算得会做人。

 

上约佛教人乘做人讲好,再约佛教大乘法说做人的道理,做人第一须除悭贪心:悭者,悭吝,自己财物,不能施舍,乃至拔一毛而利天下,都不肯为。贪者,贪婪,他人财物,最好都为我所有,悭贪是病,故佛教人做人,应行布施,以度悭贪。第二做人须断恶念;恶念不起,身自然不行恶事,口自然不道恶言。故佛教人做人,必须持戒以度诸恶。第三做人须断嗔恨心;惟是逆境之来,必要忍受,要明反忍亡忍观忍慈忍四种工夫,故佛教人做人,当修忍辱以度嗔恨。第四做人须除懈怠心:无论何人,心多懈怠,一生功业无成,故佛教人做人,须要精进以度懈怠。第五做人要止散乱心:如若散乱,没有把握,难免为境所动,为物所转,故佛教人做人应学禅定以度散乱。第六做人要断愚痴心;愚则不能成事,痴则不能明理,触向多乖,心常暗昧,故佛教人做人须求智慧以度愚痴。

 

世人若能依佛教以做人,不但可以完全人格,照此六度之法修去,即成佛也是不难。以六度具足万行,前四度以求福,后二度以求慧,福慧满足,自能成佛。

 

诸位!今天所讲做人道理,先约世间法讲,次约佛教人乘讲,后约菩萨乘讲,讲到人能成佛为止。我们人人具有佛性,人人皆当作佛,迷之则为众生,佛性埋没于五蕴山中,如金埋在矿中,悟之修之,则烦恼断尽,佛性现前,可以成佛。如一座矿山,已知有金,肯加开采煆炼之功,则渣滓既尽,真金出矿,可以不受埋没,而为世间之宝;众生成佛,而为佛宝,亦复如是。

 

深望诸位将今天所讲的话,仔细加以研究力行,由做人而求成佛,亦分内事也;况且这个时候,浩劫当前,民生痛苦,我们做人的人,当先依佛教做人,再进一步而求成佛,方能永离痛苦。谅大家一定很愿意,很欢喜吧!

 

提倡素食聚餐会

 

人生日用所需,饮食为一大宗,素食荤食,与佛教、与世界国家及世界人类,均有极大之关系。贵会之提倡素食,在表面上看来,不过一种饮食之事,在实际上论起,即是提倡佛教,造福于世界国家人类,至深且钜也。

 

何谓提倡佛教?以佛之教法,持戒为先务之急,由戒生定,因定发慧,戒定慧三学,可以教化众生,断恶修善,了生脱死,转凡成圣,是则名为三无漏学。然戒法虽多,以戒杀为第一,我佛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,慈者与众生之乐,悲者拔众生之苦,以众生与我,形骸虽异,佛性本同,断不可以我强而欺彼弱,将他肉而养自身。若杀之食之,慈悲何在?今提倡素食,即本我佛慈悲宗旨,提倡戒杀之道也。

 

何谓造福世界国家?以世界国家和平是福,战争是祸,战争之祸,必有其源,祸源乃由各国人民同业所造成。所谓同业者,即同造杀业之因,冤业聚会,同感杀伐之果。古德有云:‘千百年来碗里羹,冤深似海恨难平,欲知世上刀兵劫,但听屠门夜半声。’以此足证世界大战,皆由杀业所造成。今提倡素食,果能普及世界各国,人人素食,不杀生命,即可止息杀机,各国共享和平之幸福。

 

何谓造福世界人类?佛经云:‘汝负我命,汝还我命,我负(欠也)汝命,我还汝命,恶业俱生,穷未来际,不可停寝。’以此看来,杀生食肉,直以自杀,杀气满两间,酿成刀兵之劫,人类必遭杀害之苦。今提倡素食,由同会各会员同抱救人救世之本怀,努力前进,遍设分会于全世界,即可造福于全人类也。今日之纪念会,直接则减杀生命,间接即宏扬佛教,造福于国家与人类,实有足为纪念之价值,望诸君与世界各善心士女群策群力而提倡,则幸甚矣!

 

佛教僧众训练班演说

 

一、佛法与世道人心之关系

 

当今末世,去圣时遥,人心日积日漓,世风愈趋愈降,若不急图挽救,则不知将伊于胡底。窃思欲期救世,必先救正人心,欲正人心,必宜宏扬佛法;人心有种种病,佛法是种种药,药到自可病除,则人心既正,世道日隆,是则佛法与世道人心有重大关系也。

 

二、荷担佛法是谁责任

 

如上所明,佛法堪能救世,欲使佛法可以久住世间,普及于社会人心者,其责任在谁?古德有云:‘佛法赖僧传故。’若无真正僧宝,则佛法二宝,亦不得以振兴,必退落于世界各宗教之后。我等身为佛子,负有荷担佛法之重任,宜努力迈进以求学。

 

昌明佛法,兴隆三宝,是我等僧伽之天职。故圆瑛出家之后,见僧宝赞中云:‘利生为事业,宏法是家务。’即抱定此二句志愿做去。复思既欲宏法利生,必须研究佛法,即所谓‘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’虽不能穷尽教海波澜,法流源底,对于性相二宗,权实诸法,必定有所明白,方能应世。故悉心研究楞严十载,吐血三次,而不肯稍懈,重法轻身,祈祷佛光加被,乃得感应而愈。复习起信、唯识等论,天台、贤首二宗,时生惭愧,不敢自高自足。乃至今日,宏法三十余年,年龄六十五岁,犹在求学中,学解学行。

 

今日承本市佛教会函约,圆瑛前来与诸位讲演,汝我同是僧伽,家中人但说家中话,佛教家风,就是‘宏法利生’,此四字目的做到,则佛法责任,荷担得了。现在受训期间,汝等青年优秀学僧,都是佛法寄托之人,其责任何等重大,切勿自轻退屈!

 

三、必有实学方成大用

 

奉劝诸位,有此良好机会,必须发大心,立大愿。从此荷担佛法重担,学须实学,于受训后,还须加以研究。学无止境,千万不可生自足心。当常看古人撰述,学问何等渊博,知见何等真正,则自足之心,自然不起,精进之念,油然而生。洞明性相二宗,圆融真俗二谛,品学并重,言行相应,此二语切宜注意。既有实学,方成大用,可以随机化导,饶益众生,成就佛门法器,为如来使者,作众生导师,此是圆瑛所希望于诸位也。

 

佛教学院演讲

 

圆瑛今天受  贵院设斋欢迎,曷胜荣幸!在此欢迎声中,生出许多感想。回忆民国九年来平讲经之时,平中并无佛学院,今度前来讲经,受各学院之欢迎,屈指大小僧尼学院,不下十处,而以  贵院为佛教最高学院,此是北平佛教好现象,亦即将来全国佛教好希望。何以故?各省寺庵闻风兴起,创办学院,培植僧才,将见人才辈出,岂非全国佛教之好希望耶?又佛教宗旨纯粹,学理广博,超出其他宗教之上,佛学能包括一切学说,一切学说不能包括佛学。以佛具一切智,能知世间十法界一切诸法,故以先知觉后知,以先觉觉后觉,说出五乘学说,性相两宗,堪称巨夜之明灯,迷津之宝筏,已为东西各国学者所公认。佛学为最高之学理,为文化之中心,诚非过喻也。

 

独惜佛教初入中国,为先儒所嫉视,目为异端,指为迷信,以致儒林学者不肯研究。不知佛教有益于社会人心,有裨于国家政化,幸得累朝高僧相继出世,或得解悟,或得修证,以道德学问感动世人,故得佛教流传至今,虽不能普及,亦未至于消灭,此固不幸中之幸也。

 

古云:‘国家存亡,匹夫有责。’余曰:佛教兴衰,教徒有责,又不仅出家僧伽有责,即在家居士,亦复有责。总而言之,佛教四众弟子当同负护教责任。欲护佛教,须从研究佛学为始,现在有此设备完全之学院,为僧伽求学之所,大家自当发大志愿,提起精神,努力学去。

 

此学院乃周叔迦居士等所创办,而周居士佛学渊博,具正知见,堪为院中之领导者,非同一班依附佛教,左道旁门。圆瑛曾看过他著作言论,十分钦佩,诸位应当认识。奉劝诸位学员,不可起一种分别,以为他是居士,汝是比丘,生起我慢。当知善财南询,参五十三位善知识,有许多是在家人,祗要他学识胜我,即是我师。经云:‘依法不依人。’当将此语,奉为明训。

 

又奉劝诸大居士,既发菩提心,而行希有事,此乃无上一段大因缘。应以善因而求善果,虽教授比丘,对比丘当作僧宝想,如太子太师,太子太傅,终日教太子,于太子不生轻慢心。圆瑛此种说话,是从一生所阅历过来,是从直心道场之所流出,望  贵院师资,人人采纳之,于现在当来不无少补。

 

更奉劝诸位学员,既来求学,当立大志,当具决心,发大志愿,愿大弘佛教,广度众生。一切众生根性不等,于五乘教法,必须遍学精通,于性相二宗,必须穷研彻底,勿徒事多闻,必力求实行,解行相应,方足为度世舟航。如若有解无行,殊难令人信仰,当遵说食之讥,免流狂慧之病。

 

佛学深奥,非同他种学说,若无决心,那得穷彻法流源底,必须耐劳忍苦,古人云:‘不吃苦中苦,难为人上人。’转而言之,欲为人上人,当吃苦中苦。但是求学之苦,古是乐之因,一定要一种决心,决定学到毕业,毕业之后,还要加功用行,将所学诸乘诸宗教法,依解起行,自觉觉他,自度度他,为如来使,行菩萨道,把一肩佛法重担,担荷起来。果能人人如是,可令佛日永耀于中天,法云弥布于大地,此是圆瑛所希望于诸位也!

 

尼众学院开示

 

我佛证一切种智,说无量法门,一一皆从平等慈悲心中流出,普度众生故,我佛有七众弟子,女众则居其四。此即是我佛观察,佛性平等,大道本无男女,故平等而教化之,平等而度脱之;如佛姨母、摩诃波阇波提,耶输陀罗,性比丘尼等,于法华会上,亦得授记作佛。

 

诸位!在此学院求学,第一须明大理,一切众生,本来是佛,位位皆有佛性,若肯修行,皆当作佛,不可自卑自屈。第二须发大心,发自度度人之心,不可但求己利,得少为足,当知既欲自度度人,必须精进求学,解行相应,若但求解,而不立行,则自度尚且不足,安能度人?自度者当度自心:心有悭贪,当修布施以度之;心有恶念,当修持戒以度之;心有嗔恨,当修忍辱以度之;心有懈怠,当修精进以度之;心有散乱,当修禅定以度之;心有愚痴,当修智慧以度之。

 

尼众当负起化度女众之责任,因与女界易于接近,能以六度度之。女界为万化之源,家庭教育,是其专责,能以佛法教化子女,将来成人,必能信佛学佛,此等皆由尼众之所成就,望共勉之!

 

世界宗教会演讲

 

今日承蒙  贵会诸公开会欢迎,实觉感愧交集!感者,乃感诸公待遇之隆,愧者,自愧鄙人资格不足。古德云:‘尊莫尊乎道,贵莫贵乎德。’鄙人非但道德全无,不能受此尊贵之待遇,即学问亦复浅薄,未穷三藏之文,罔具四辩之智,那敢当此欢迎之名义。今日之所以到会者,因久闻贵会苍萃各国学者,实心研究佛学,振聩启聋,扶世导俗,其宏愿卓识,殊堪钦佩!鄙人身列沙门,生当末代,虽抱悲怀,未具智力,不能为我佛昌明教旨,实希望贵会诸公,极力提倡,极力宏扬,揭慧日于中天,扇慈风于大地,使世界人人同知佛教与人生有莫大之关系,与国家有莫大之裨益,自可进世界于大同,度众生于彼岸。何以故?茫茫大陆,济济人群,虽富贵贫贱之不同,贤否智愚之有异,而厌苦求乐之心,未尝不一,但既欲离苦,必须研究苦本,及与苦因。

 

苦本者,即吾人之身,乃为众苦之本,生老病死四大苦外,即为名位衣食,财产眷属,曰汩没于风尘,未尝非苦,若无苦本,苦无所依。然既知身为苦本,当究苦因,经云:‘爱欲为因,爱命为果。’若离贪爱,则苦因既无,苦果谁受,非仅将来不求安乐,自得安乐,即现世贪爱轻者,可以省了多少苦恼,讵非佛教与人生有莫大之关系哉?倘得佛教普及,人人离贪爱之心,岂徒国与国息战争之祸,即在位者,亦不生排挤之心,在下者,亦不闻侵夺之事,又讵非佛教与国家有莫大之裨益哉?循此以往,人心和平,则世界之大同,自可不期然而然者矣。

 

诸公素抱爱国救民之观念,即此提倡研究佛学,可以造世界大同之幸福,可以为众生入圣之阶梯,我佛临当涅槃,以佛法咐嘱国王大臣长者居士。诸公俱属乘愿再来,伏愿愈坚宏愿,运智运悲,各出广长舌相,尽未来际,说法利生,何难辄娑婆而为极乐耶?鄙人智庸词钝,更希  见教!

 

信论

 

华严经云:‘信为道源功德母,长养一切诸善法。’大哉信也!为佛道之源,为众德之母,为诸善之根;宜乎我佛金口,赞扬无尽;直欲众生,普发信心,齐成佛道也。何以发信心即能成佛道?因能信大法,必能解大理,既解大理,即能修大行,既修大行,自可证大果,而成无上之佛道。信解行证四字,是从凡至圣,坦然必经之大路,十方诸佛成道,无不从最初信心之所成就也,故曰信为佛道之源。

 

又为众德之母:一切众生,本来具足恒沙称性功德。奈为无明所覆,妄想所蔽,不得现前。是以如来成道,三叹奇哉,一切众生,具有如来智慧德相,祗因妄想执著,不能证得。如果能信恒沙性德,自心本具,由此信心,发起修行,精进不退,念念无间,因之成定发慧,则信进念定慧,五善根成就矣。五根以信为首,五根增长,能成五力,如一株树,根深力大,自能开七觉之华,结八正之果,乃至成就八万四千陀罗尼门;一切功德,莫不从信心之所出生,故曰信为众德之母。

 

又为诸善之根:百法明门论,十一善法,首重信心,一信、二进、三惭、四愧、五无贪、六无嗔、七无痴、八轻安、九不放逸、十行舍、十一不害;一切善法,无不由信心而得长养。例如世人之信因果,以善因必感善果,以恶因必感恶果,故应舍恶乐善。精进行善,诸善日增日长,故曰信为诸善之根。

 

又为往生净土三资粮之本:三资粮者,信愿行也。信乃愿行之本,若无真信,愿则不立,若无志愿,行则不起,愿行乃建立于信心基础之上,修净土法门者,当发何等信?

 

第一要信自:信我自己本来是佛,我所具心性,与十方佛无二无别。楞严经云:众生本元真如,即是如来成佛真体,祗因无始,一念妄动,迷真起妄;依妄惑,造妄业,随妄业,感妄报,轮回生死长劫不休。今者深信念佛乃成佛之法,念到一心不乱,妄穷真露,心佛显现自可见自性弥陀,往生常寂光净土,直趣无上菩提矣。

 

第二要信他:信释迦牟尼具足五语,说有西方极乐世界,说有弥陀现在说法,并非寓言,亦非假设,乃是实事。劝人念佛求生净土,可以了生死成佛道,决无欺诳。

 

又信阿弥陀佛,因中对世自在王如来,发四十八愿,随顺众生厌苦求乐之心理,庄严极乐世界,接引念佛众生,往生彼国。依愿起修,功德圆满,成就极乐世界,自然不违本愿。若肯发心念佛,必蒙接引往生。

 

第三要信法:信此持名念佛一法,乃为无上之法门,至方便,至圆顿,但凭一句洪名,万行具足,可以疾超五浊,横出三界,带业往生,径登不退,与诸上善人俱会一处。生极乐国,即为最后身,即此一身,寿命无量,可能修成佛道。具此诸信,是为真信。愿行从此而成,三种资粮具足,净土往生可期,则信之为力,岂可得而思议哉?

 

以上乃据佛法而论,若约世法,信亦属旧道德,仁义礼智信五常,信居其一,是信之一字,即世间亦不可少。孔子有言:‘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,大车无輗,小车无軏,其何以行之哉?’大车小车,同大事小事,輗軏皆信也,事无论大小,而信不可少,若无信必不行,安望其立功立德立言也?即与人交际,亦必以信为重,子曰:‘与朋友交,言而有信。’由是而知信亦为人生之要素也明矣。

 

卫生了生差别论

 

夫修持之法,有从色身心性二者之别,若从色身,炼精运气,乃属有相有为之功,祗能卫其生,而不能达到了生。若从心性回光反照,乃属无漏无为之道,自易达到了生,岂不极胜于卫生?窃考卫生之收效,虽能却病延年,仍未离形骸之桎梏。老子有言:吾有大患,为吾有身,吾若无身,吾复何患?即使此身,修持功极,而能练气化神,炼神返虚,终非究竟。楞严经中所列十种仙人,寿千万岁,栖止深山,或大海岛,报尽还来,莫免轮回之苦。而了生之功用,但从回光反照下手,便得脱离乎根尘。佛教有言:先依静处端坐不动,不依形色,不依气息,不依念虑。善恶都莫思量,但观父母未生以前,如何是我本来面目。心光内照,眼不缘色,耳不缘声,六根不缘六尘境界;尘既不缘,根无所偶;反流归一,六用不行,灵光独耀,身心俱捐;自可内脱身心,外遗世界,如鸟出笼,所向无碍,了脱生死,永息轮回。倘若初心下手用功,未能息念,虽起观照之功,犹觉妄念生灭,不必作意按捺,倘欲除妄,则妄上加妄矣。但以慧光照察,此之妄念,生从何来,灭向何去,毕竟来无所从,去无所至,当体空寂,便能内发寂静轻安,而得法乐,寂照二字,即是修心之法。寂者,定也;照者,慧也。寂照双行,定慧均等,寂而常照,则不落昏沉;照而常寂,则不至散乱。若寂而无照,是为无记住,‘如人将睡时,不思善不思恶之境界。’若照而无寂,是为妄想性。古德云:‘寂寂惺惺是,无记寂寂非,惺惺寂寂是,妄想惺惺非。’务必惺寂同时,不昏不散,日久月深,绵绵密密,迨至静极光通,明心见性,则超凡入圣,了生脱死必矣。彼世之徒知卫生而不知了生者,其亦极善思惟之哉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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